月圆之夜,圣教总坛。
黑色石殿在血色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殿前广场上燃着九堆篝火,火焰呈诡异的幽蓝色,将黑袍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祭坛中央的血池沸腾翻滚,冒着腥臭的蒸汽。
苏清栀独自走上台阶,一身素白,在满目血色中格外刺眼。她左手提着药箱,右手握着一块黑色令牌——赦免令。子母连心符贴在胸前衣襟内,能感觉到另一枚符的微弱暖意,证明墨临渊已经在附近。
大长老站在祭坛最高处,白袍在夜风中飘动。他身后站着乌蒙和鬼面,两人一左一右,像是两尊门神。血池旁的石柱上,绑着个瘦弱少年,正是阿依娜的弟弟阿木。他耷拉着脑袋,不知是昏是醒。
“圣女守信。”大长老开口,声音带着笑意,“一人换一人,请。”
苏清栀停在祭坛边缘:“先放人。”
“圣女先过来。”大长老摇头,“本座怎么知道,你身后没有埋伏?”
“我若带人来,你早就知道了。”苏清栀淡淡道,“这总坛方圆十里,都是你的眼线。”
大长老眯起眼,挥手。乌蒙上前,解开阿木的绳索,将他拖到祭坛边。少年勉强抬头,看到苏清栀,眼中闪过惊恐:“别……别过来……”
“放他走。”苏清栀道,“我留下。”
乌蒙看向大长老,大长老点头。阿木被推下祭坛,踉跄着往谷口跑。但刚跑出十丈,地面突然裂开,露出个深坑,坑底布满倒刺!
“你——”苏清栀脸色一变。
大长老微笑:“本座只说放他走,没说保证他安全。能不能活着出谷,看他自己造化。”
卑鄙!苏清栀咬牙,但此刻不能乱。她感应到子母连心符传来轻微的震动——是墨临渊在示意,他已经救到人了。阿木落坑是假象,坑下有暗道,墨临渊的人就在下面接应。
她心中稍安,继续演戏:“大长老如此行事,就不怕圣教列祖列宗怪罪?”
“列祖列宗?”大长老大笑,“他们若真在天有灵,就该明白,圣教需要变革!人蛊失败了,但血神计划……必将成功!”
他张开双臂,血池中的血水突然升起,在空中凝成诡异的符文。符文旋转,月光被染成血色,整个总坛笼罩在猩红的光芒中。
“血月已成!”乌蒙激动道,“大长老,时辰到了!”
大长老看向苏清栀:“圣女,请入血池。用你的纯血,唤醒血神!”
苏清栀握紧药箱。计划中,她本该此时发难,但血池的异变超出预料。她看向大长老,忽然问:“血神计划,到底是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大长老此刻胜券在握,倒也大方,“血神不是蛊,是阵。以九九八十一个纯阴之体的血为祭,加上圣女纯血为引,可打开‘幽冥之门’,召唤上古血神之力。届时,本座将拥有超越人蛊的力量,一统南疆,甚至……逐鹿中原!”
苏清栀心一沉。八十一个纯阴之体……那是八十一条人命!而且必须是生辰八字纯阴的少女,难怪大长老这些年一直在南疆各地搜罗少女。
“那些女孩在哪?”她冷声问。
“就在你脚下。”大长老跺了跺脚,“总坛地下,有座血牢。她们的血,正在一点点流入血池。等你的血加入,仪式就完成了。”
不能再等了。苏清栀猛地打开药箱,不是取药,而是按下了箱底的机关——那是谢远山特制的信号弹。
“咻——嘭!”
绿色烟花在空中炸开。这是约定的动手信号。
几乎同时,总坛四周响起喊杀声!墨临渊率领暗卫从密道杀出,世子一马当先,双刀砍翻两个黑袍人。阿依娜带着她的手下从另一侧突入,银铃摇响,蛊虫纷纷落地。
大长老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镇定:“螳臂当车。血月之下,本座无敌!”
他权杖一顿,血池中升起数十个血人——不是血傀,而是完全由血水凝聚的怪物,没有固定形态,只知杀戮。
血人扑向暗卫,触之即伤,伤口迅速溃烂。世子一刀斩断血人手臂,断臂落地化作血水,又迅速凝聚成型。
“这些东西杀不死!”世子急喊。
苏清栀迅速配药,将药粉洒向血人。药粉触体,血人动作一滞,但很快又恢复。大长老狂笑:“没用的!血神之力,岂是凡药能克?”
就在这时,苏清栀胸口的子母连心符突然发烫——墨临渊遇到危险了!她转头看去,只见墨临渊被三个血人围攻,虽然剑法凌厉,但脸色苍白,显然伤势未愈。
不能再拖了。苏清栀咬破指尖,将血滴入药箱中特制的药液里。药液瞬间沸腾,化作金色雾气。她将药液泼向血池!
“滋滋”声中,血池沸腾加剧,血人动作变得迟缓。大长老怒喝:“你敢破坏血池!”
他亲自出手,权杖直刺苏清栀心口。苏清栀侧身躲过,金针出手,刺向大长老手腕穴道。但大长老武功极高,权杖回扫,震飞金针。
两人交手十余招,苏清栀渐渐不支。她毕竟失血过多,体力不济。大长老瞅准破绽,一掌拍在她肩头。
苏清栀倒飞出去,撞在祭坛石柱上,咳出一口血。大长老步步紧逼:“圣女,乖乖献祭吧,本座留你全尸。”
危急时刻,一道剑光从天而降!
墨临渊逼退血人,冲了过来,挡在苏清栀身前。他脸色惨白,握剑的手在微微发抖,但眼神锐利如刀:“动她者,死。”
大长老冷笑:“重伤之躯,也敢逞强?”
他权杖一挥,血池中涌出更多血水,凝聚成巨大的血手,抓向两人。墨临渊咬牙,一剑斩出,剑气撕裂血手,但他自己也喷出一口血,单膝跪地。
“王爷!”苏清栀扶住他。
“没事……”墨临渊强撑站起,却摇晃了一下。
大长老正要下杀手,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是地下血牢的方向!紧接着,凄厉的哭喊声传来,无数少女从地下涌出,四散奔逃。
“谁放了她们?!”大长老暴怒。
烟尘中,谢怀瑾和阿依娜冲出来。谢怀瑾手中握着火把,阿依娜银铃狂摇,震散追来的黑袍人。
“血牢已破,阵法已乱!”谢怀瑾大喊,“王妃,快!”
大长老眼中闪过疯狂:“你们……都该死!”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在权杖上。权杖黑光大盛,整个祭坛开始震动。血池中的血水冲天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血色人影——血神雏形!
人影没有五官,但散发着恐怖的威压。它伸手抓向苏清栀,速度极快。
墨临渊想挡,却被血神一掌拍飞,重重摔在地上,再也没能爬起来。
“王爷!”苏清栀目眦欲裂。
她看向大长老,眼中涌起决绝。从药箱最底层,她取出一个小玉瓶——那是用圣泉水、自己的心头血、以及蛊心虫毒液炼制的“诛神散”。谢远山说过,此药威力太大,伤人亦伤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苏清栀拔掉瓶塞,将药液倒入口中。药液入喉,如烈火焚身,她浑身剧痛,但力量疯狂涌出。她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在空中凝成金色符文,与血神对抗。
大长老脸色大变:“你疯了!那是同归于尽的禁药!”
“那就……一起死。”苏清栀声音嘶哑,手中金针化作金光,刺向血神眉心。
金光与血光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所有人都被震飞,整个祭坛开始崩塌。
烟尘弥漫中,苏清栀倒在地上,感觉生命在快速流逝。她艰难地转头,看向墨临渊的方向。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墨临渊爬了过来,满身是血,但还活着。他将她抱进怀里,声音颤抖:“清栀……撑住……”
“诊金……还没付……”她虚弱地笑。
“付,本王付……”他抱紧她,“不准死,听到没有……”
烟尘渐渐散去。祭坛已成废墟,血池干涸,血神消散。大长老倒在废墟中,权杖断裂,奄奄一息。乌蒙和鬼面不知所踪。
世子带人清理战场,救出所有少女。谢怀瑾和阿依娜冲过来,看到苏清栀的样子,脸色都白了。
“快!回药王谷!”谢怀瑾急道。
墨临渊抱起苏清栀,正要离开,废墟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是大长老。他七窍流血,却还在笑:“你们……赢了……但血神……已经唤醒……它会在……月圆之夜……归来……”
说完,他断了气。
墨临渊一脚踢开他的手,抱着苏清栀快步离开。阿依娜看着大长老的尸体,眼中闪过复杂神色,最终转身跟上。
总坛外,马车已经备好。墨临渊抱着苏清栀上车,世子驾车,谢怀瑾和阿依娜骑马护卫,连夜赶往药王谷。
马车里,墨临渊紧紧抱着苏清栀,不停给她输送内力。苏清栀气息微弱,但还醒着。
“王爷……”她轻声说,“如果……我死了……记得……把诊金……烧给我……”
“不准说死。”他声音哽咽,“你死了,本王就把宸王府卖了,全换成纸钱,让你在下面数钱数到手软。”
苏清栀笑了,笑着咳出血沫:“那……挺好……”
她闭上眼睛,气息越来越弱。
墨临渊抱紧她,抬头对车外嘶吼:“再快些!”
月色下,马车疾驰。而圣教总坛废墟中,干涸的血池底部,一滴暗金色的血液缓缓渗入地缝,消失不见。
大长老临死前的笑声,似乎还在夜风中回荡。
血神……真的被消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