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药王谷又休养了十日后,一行人启程回京。
马车是谢远山特意准备的,车厢宽敞,内壁衬着软垫,车窗挂着防尘的纱帘。四辆马车,墨临渊和苏清栀一辆,阿依娜姐弟一辆,谢怀瑾一辆,世子骑马带着暗卫护卫。
离谷时,谢远山送到谷口,递过来三个大药箱:“王妃,这里是一个月的药量,每日早晚各一剂,千万不可间断。王爷的药也在里面,固本培元,需连服三月。”
苏清栀接过药箱,认真道谢:“谢谷主大恩,诊金和药钱……”
“不必。”谢远山摆摆手,“药王谷欠玄医门一个人情,当年若非玄医门先祖指点,药王谷早就在战乱中覆灭了。这些药,就当是还情。”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另外,老夫昨夜观星,见帝星旁有黑气缠绕,京城恐有变故。你们回去后,万事小心。”
墨临渊闻言神色一凛:“谢谷主提醒,本王记住了。”
车队驶出药王谷,沿着官道北上。苏清栀靠在软垫上,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色,忽然道:“王爷,你说京城会出什么事?”
“无非是圣教余孽作祟,或是朝中有人不安分。”墨临渊闭目养神,“本王离京数月,有些人怕是坐不住了。”
“那你的伤……”
“无妨。”他睁眼,眼中寒光一闪,“即便只剩三成功力,收拾些跳梁小丑也够了。”
苏清栀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不是滋味。这个男人总是这样,再虚弱也要强撑。她挪过去,握住他的手:“别逞强。你现在是病号,得听大夫的。”
“大夫有何高见?”
“高见就是——”她眨眨眼,“回京后先装病,看看哪些人跳得欢,一网打尽。诊金另算,抓一个奸臣收一万两。”
墨临渊失笑:“你这敛财的本事,不去户部真是屈才。”
两人正说着,马车突然急停。外面传来世子的喝声:“什么人拦路?!”
苏清栀掀开车帘,只见官道中间跪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怀里抱着个七八岁的孩子。孩子双目紧闭,面色青紫,口鼻有黑血渗出。
“贵人!求贵人救命!”老妇人磕头如捣蒜,“我孙子喝了河里的水就……就成这样了!镇上的大夫说没救了,听说有贵人车队经过,求求你们……”
苏清栀立刻下车,世子想拦:“王妃,小心有诈。”
“孩子是真的中毒。”苏清栀快步走过去,蹲下检查。孩子脉搏微弱,皮肤下有细小的凸起在蠕动——是蛊虫。
她脸色一变:“水蛊?这条河上游是哪?”
老妇人哭道:“上游是……是黑风寨的方向。半个月前寨子里来了伙外人,之后河水就出问题了,已经死了七八个人……”
黑风寨。苏清栀记得这个地方——当初从南疆回京途中,就在黑风寨截获了太子通敌的密信。看来圣教余孽退守到那里了。
“把孩子抱到马车边。”苏清栀快速吩咐,同时打开药箱。
她取出一颗解毒丸碾碎,混合自己的三滴血,喂孩子服下。又用金针封住他心脉,阻止蛊虫扩散。忙活了半刻钟,孩子“哇”地吐出一大口黑水,水里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蛊虫。
蛊虫落地还想爬,苏清栀洒上药粉,蛊虫纷纷僵死。
老妇人见状,又要磕头。苏清栀扶住她:“老人家,带我们去黑风寨。这蛊毒必须从源头解决,否则还会有更多人受害。”
墨临渊也下了车,闻言皱眉:“清栀,你的身体……”
“死不了。”她看向他,“王爷,剿灭圣教余孽,也是你分内之事吧?这次行动,算你雇佣我,佣金十万两。”
墨临渊知道劝不住她,只得对世子道:“调十名暗卫,随本王去黑风寨。其余人护送谢大夫和阿依娜先回京。”
“我也去。”阿依娜从后面马车跳下来,“黑风寨我熟,三年前在那里躲过一阵。而且……对付蛊虫,我比你们在行。”
谢怀瑾也道:“我也留下帮忙,或许用得上药王谷的医术。”
最后决定,世子带五名暗卫护送阿木和物资先回京,其余人转道黑风寨。
黑风寨位于两山之间的峡谷中,易守难攻。众人赶到时已是傍晚,远远望去,寨子里静悄悄的,不见炊烟。
“不对劲。”阿依娜眯起眼,“黑风寨虽是个土匪窝,但平时这时候该生火做饭了。太安静了。”
墨临渊示意暗卫散开探查。片刻后,暗卫回报:“寨子里空无一人,但……有血迹,很新鲜,不超过一日。”
众人进寨。果然,寨子里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地上有拖拽的血痕,一直延伸到后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味。
“是‘迷魂香’。”谢怀瑾嗅了嗅,“药王谷禁药之一,吸入者会昏迷三个时辰。看来有人先我们一步来了。”
顺着血痕追踪到后山,眼前是个隐蔽的山洞。洞口有凌乱的脚印,洞里隐约传来呻吟声。
墨临渊拔剑在前,苏清栀紧随其后。洞内不深,但很宽敞,角落里蜷缩着二十几个人,都是黑风寨的土匪,个个面色惨白,身上有蛊虫蠕动的痕迹。
最里面,站着三个人——两个黑袍人挟持着一个中年汉子。黑袍人见他们进来,立刻将刀架在汉子脖子上:“别过来!否则杀了他!”
被挟持的汉子苏清栀认识,是黑风寨的二当家,当初交出太子密信的就是他。
“放开他。”墨临渊冷声道。
“放人可以。”其中一个黑袍人嘶声道,“用圣女来换。”
苏清栀正要上前,阿依娜突然摇动银铃。铃声在洞中回荡,两个黑袍人动作一滞。就这一瞬间,墨临渊剑已出鞘,快如闪电!
剑光闪过,两个黑袍人握刀的手被齐腕斩断。惨叫声中,暗卫一拥而上,将两人制住。
二当家瘫倒在地,大口喘气:“多……多谢宸王殿下……”
“怎么回事?”墨临渊问。
“三天前,寨子里来了两个外人,说是南疆药商。”二当家心有余悸,“他们出高价买寨子里的几口老井,我们觉得蹊跷,没答应。结果昨夜,全寨的人突然昏迷,醒来就被抓到这洞里,他们……他们在我们身上种蛊!”
苏清栀检查那些土匪,果然每人身上都被种了不同的蛊虫,有的在皮下,有的在内脏。她脸色难看:“这是把活人当蛊虫的培养皿。”
“他们在炼‘人蛊丹’。”阿依娜检查黑袍人身上的物品,翻出几个小瓷瓶,“用活人养蛊,等蛊虫成熟后取出,炼成丹药服下,可短时间内获得蛊虫的能力。这是圣教的禁术,没想到乌蒙他们连这个都敢用。”
谢怀瑾给土匪们喂下解毒丸,暂时压制蛊虫。但要想根除,需要更复杂的治疗。
“那两个人呢?”苏清栀问二当家。
“在……在山洞最深处。”二当家指向洞穴深处,“那里有个水潭,他们在潭里养了东西……”
众人举着火把深入。洞穴尽头是个天然形成的溶洞,中央有个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水面上飘着诡异的油光。
潭边摆着些瓶罐和奇怪的器具,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苏清栀拿起笔记翻看,越看脸色越凝重。
“他们在养‘噬心蛊’。”她指着笔记上一段,“这种蛊虫以活人心脏为食,成熟后会钻入宿主心脏,控制神智。乌蒙想用这种蛊控制朝中大臣……”
笔记最后几页,记载着一个更可怕的计划:在中秋宫宴的御酒中下蛊,控制所有赴宴的官员和皇室成员!
“宫宴就在十日后。”墨临渊眼中杀意凛然,“他们真是疯了。”
阿依娜检查那些瓶罐,忽然“咦”了一声,从罐底摸出个小竹筒。竹筒里塞着张纸条,上面写着:
“乌蒙已潜入京城,联络点为东市‘百草堂’。鬼面负责宫宴下毒。血神复苏需九十九个纯阴之体的心脏,已集齐九十八,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后面没有写,但所有人都想到了——苏清栀是纯血破蛊体,她的心脏,或许正是血神复苏的关键。
“难怪约我们三个月后万蛊窟。”苏清栀冷笑,“他们需要时间准备最后的祭品。”
墨临渊收起纸条:“立刻回京。宫宴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众人带着救下的土匪和两个黑袍俘虏,连夜赶路。路上,苏清栀给土匪们施针逼蛊,忙得一刻不停。
马车里,她累得靠在墨临渊肩上,闭眼道:“王爷,这次诊金得加钱。二十几个人,每人一千两,再加上救命之恩、情报费……算你三十万两。”
“给。”墨临渊搂着她,“等回京,本王把库房钥匙都给你。”
“那不行。”她强打精神,“库房钥匙本来就是我的,聘礼单上写的。你得给现银。”
“好,现银。”
“还要写欠条。”
“写。”
“按手印。”
“按。”
苏清栀终于笑了,笑着笑着睡了过去。墨临渊看着她疲惫的睡颜,眼神柔软。
车外,阿依娜骑马与谢怀瑾并行,小声问:“谢大夫,你说王妃和王爷这样……算不算天生一对?”
谢怀瑾看着远方京城的灯火,轻轻点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挺好。”
三日后,京城在望。
而此刻的京城东市百草堂后院,乌蒙正对着一缸暗红色的药液,低声念着咒文。药液表面,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脸轮廓,正是大长老死前的模样。
“师父……”乌蒙眼中闪过狂热,“快了……就快了……等血神复苏,您就能重生……”
缸中药液翻滚,人脸轮廓渐渐清晰,露出一抹诡异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