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天还未亮,墨临渊已等在御书房外。
皇帝有寅时三刻批阅奏折的习惯,这是唯一可能“借”到玉玺的时机。墨临渊穿着朝服,手里捧着边关急报——这是提前准备好的借口。
果然,寅时三刻一到,御书房的门开了。大太监李德全躬身:“宸王殿下,皇上宣您进去。”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皇帝坐在御案后,正在批阅奏折,传国玉玺就放在案头右手边的紫檀木盒里。
“儿臣参见父皇。”墨临渊行礼,“北境送来急报,西戎有异动。”
他递上奏报,同时飞快扫了眼玉玺的位置——距离御案边缘不到三尺。
皇帝接过奏报细看,眉头渐渐皱紧。趁这机会,墨临渊状似无意地往御案方向挪了半步。
“西戎王病重,几个王子争位……”皇帝放下奏报,“你觉得该怎么做?”
“儿臣以为,当以静制动。”墨临渊一边回答,一边用余光观察。李德全站在御案左侧,眼睛半眯着,像是打盹,但他知道这老太监警觉得很。
“静观其变?”皇帝沉吟,“若西戎内乱波及边境……”
“可派暗卫潜入,掌握各王子动向。”墨临渊又挪了小半步,现在距离玉玺只有一臂之遥,“必要时,扶持亲北漓者上位。”
说话间,他袖中滑出一枚铜钱,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滚到御案下。
“李德全。”皇帝忽然开口。
墨临渊心头一跳。
“去把西戎的卷宗调来。”皇帝吩咐。
“是。”李德全躬身退出。
机会来了!
就在书房门关上的瞬间,墨临渊飞快伸手探向玉玺盒——但他没碰盒子,只是悬空在盒上三寸处,掌心向下。苏清栀交代过,取国运之气只需近距离感应,绝不能触碰玉玺本体,否则会触发皇室禁制。
一股温润磅礴的气息从盒中渗出,顺着他的掌心脉络流入。墨临渊感觉整条手臂都暖了起来,仿佛握着一轮小太阳。
三息,只需要三息。
一息,两息——
书房门突然被推开!
墨临渊瞬间收手,转身时已恢复如常。进来的是个小太监,捧着茶盘:“皇上,您的参茶。”
皇帝接过茶盏,看了眼墨临渊:“你脸色怎么有些发白?”
“许是昨夜没睡好。”墨临渊面不改色。
“宫宴在即,确实辛苦。”皇帝喝了口茶,“永宁那边安排妥当了?”
“一切就绪。”
皇帝点点头,挥退小太监,忽然压低声音:“你刚才在做什么?”
墨临渊呼吸一滞。
“朕虽老了,眼睛还没瞎。”皇帝放下茶盏,“你想借玉玺之气,对不对?”
“父皇……”
“是清栀那丫头的主意吧?”皇帝竟笑了,“也就她能想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主意。”
墨临渊默然。
“借到了吗?”皇帝问。
“还差一息。”
皇帝沉吟片刻,忽然起身:“朕去更衣,你在此稍候。”
他竟真的起身离开了御书房,还把李德全也叫走了。
墨临渊愣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父皇在给他创造机会。
他不再犹豫,再次伸手。最后一息国运之气顺利取得,汇入他掌心凝结成一颗淡金色的光珠,只有珍珠大小,却蕴含着磅礴的正气。
等皇帝回来时,墨临渊已退到原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借到了?”皇帝坐下,继续批奏折。
“谢父皇成全。”
“朕不是成全你,是成全清栀。”皇帝头也不抬,“那丫头为了北漓,折寿三年,朕都记着。这次若能铲除圣教,朕许她一个愿望——只要不违国法,什么都行。”
墨临渊心中震动:“儿臣代清栀谢恩。”
“别谢太早。”皇帝抬眼,“她得先活下来。”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墨临渊。
是啊,一切的前提,是她能活过明晚。
回到王府时,天已微亮。
苏清栀居然没睡,在药房里捣鼓什么。墨临渊推门进去,就见她趴在桌上,面前摆着一堆瓶瓶罐罐,手里还捏着根银针。
“你一夜没睡?”他皱眉。
“睡了两个时辰。”苏清栀抬头,眼下乌青,“快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墨临渊走过去,把掌心那颗金色光珠放在桌上:“玉玺之气,借到了。”
“太好了!”苏清栀眼睛一亮,小心地捧起光珠,“有这东西,镇邪阵的威力能提升三成。”
她把光珠放进一个特制的玉瓶里,又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小瓷瓶:“你看这个,我新研制的‘破蛊粉’,专门对付圣教的控心蛊。只要撒出去,三丈内的蛊虫都会失去活性。”
“怎么研制的?”墨临渊盯着她。
苏清栀眼神飘忽:“就……用了一些常规药材……”
“说实话。”
“……加了点我的血。”苏清栀小声道,“就一点点!这次真的一点点!”
墨临渊闭了闭眼,告诉自己不能发火,发火也没用。
他拉开椅子坐下:“还有十二个时辰,你需要休息。”
“我睡不着。”苏清栀把玩着瓷瓶,“一闭眼就是那九十七具尸体……还有永宁公主的脸。你说,如果我们失败了……”
“不会失败。”墨临渊打断她。
“万一呢?”
“没有万一。”墨临渊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本王不会让你有事,也不会让永宁有事。”
苏清栀看着他认真的眼睛,忽然笑了:“王爷,你最近情话说得挺熟练啊,跟谁学的?”
墨临渊耳根微红:“……看话本学的。”
“你还看话本?”苏清栀来了兴趣,“什么话本?《霸道王爷的小娇妻》?《冷面王爷的契约王妃》?”
“苏清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苏清栀笑着抽回手,“说正事。阿依娜早上传来消息,她查到圣教在京城的另一个据点。”
墨临渊神色一肃:“在哪?”
“你绝对想不到。”苏清栀压低声音,“礼部尚书府。”
礼部尚书杨承安,三朝老臣,今年六十五,素以清廉正直着称。他府上怎么可能是圣教据点?
“证据呢?”
“杨府后园有一口古井,深不见底。阿依娜的蛊虫在井底探到大量尸气和蛊虫痕迹。”苏清栀道,“而且她查到,杨承安年轻时曾游历南疆,失踪过两年。回来后闭口不提那两年的经历,仕途却突然顺畅起来。”
墨临渊眼神渐冷:“如果杨承安是圣教的人,那明晚宫宴……”
“他一定会出席。”苏清栀接话,“而且以他的地位,会坐在很靠前的位置。”
这就麻烦了。宫宴座次是按品级排的,一品大员的席位靠近御座,若杨承安突然发难,皇帝和永宁公主都会极度危险。
“得把他控制起来。”墨临渊起身。
“不行。”苏清栀拦住他,“我们没有确凿证据,仅凭蛊虫探查不能定罪。而且打草惊蛇,圣教可能会提前行动。”
“那怎么办?”
“将计就计。”苏清栀眼中闪过冷光,“明晚宫宴,我们在杨承安座位周围布下暗桩。只要他有所动作,立刻拿下。”
两人正商议着,谢怀瑾匆匆进来,脸色极为难看。
“王妃,王爷,出事了。”
“怎么了?”
“太医院……刚刚收到一份‘贺礼’。”谢怀瑾递上一个木盒。
苏清栀打开盒子,里面是九十七枚黑色骨针,每根针上都刻着诡异的符文。骨针下面压着一张纸,纸上用血写着:
“戌时三刻,宫宴正酣,九十七针归位,恭迎圣女献心。”
落款是一个扭曲的图腾——人面蛊身。
墨临渊猛地攥紧拳头:“他们是在示威。”
“不。”苏清栀盯着那些骨针,“是在提醒我们,时间不多了。”
她拿起一根骨针仔细观察。针体冰凉,针尖泛着诡异的黑光,针身上的符文她一个都不认识,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阴邪之气。
“这些针……是从那些女子心口取出的。”她声音发颤,“每一根都浸透了她们的鲜血和怨气。”
阿依娜这时也跑进来,看到骨针后倒吸一口凉气:“这是‘锁魂针’!圣教用来禁锢魂魄的邪物!他们留着这些针,是想在炼蛊时把九十七个女子的魂魄也炼进去,增强蛊王丹的威力!”
苏清栀手一抖,骨针掉回盒中。
“丧心病狂……”她喃喃。
墨临渊接过盒子,重重盖上:“这些东西不能留。谢大夫,拿去烧了,用真火烧。”
“烧不得!”阿依娜急道,“锁魂针与宿主魂魄相连,强行烧毁会让那些女子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那怎么办?”
“只能……先收着。”阿依娜苦笑,“等解决了圣教,找高僧超度,再行销毁。”
房间里一片压抑。
苏清栀看着那个木盒,忽然问:“他们送这份‘贺礼’,是想乱我们心神。如果我们因此慌了手脚,就正中下怀。”
她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所以,我们偏不能乱。”
她看向墨临渊:“王爷,镇邪阵的布置交给我。你去安排宫宴的明暗两套防卫——明处按原计划,暗处重点盯着杨承安和所有与南疆有关联的人。”
“好。”
“阿依娜,你负责检查所有宫宴用品,特别是酒水菜肴。圣教擅长下毒,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
“明白!”
“谢大夫,你坐镇太医院,准备好所有可能用到的解毒药、伤药。一旦开战,伤亡不会小。”
“王妃放心。”
分工明确,众人各自忙碌。
苏清栀推着轮椅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她从枕下摸出一面小铜镜,镜中映出她苍白的脸。
“明晚……”她对着镜子低声说,“要么胜,要么死。”
镜子边缘,不知何时爬上一只血色的小虫,只有米粒大小,正缓缓蠕动。
苏清栀瞳孔骤缩。
这不是她的蛊虫。
她猛地抬手拍向铜镜——
血虫瞬间爆开,化作一团血雾,在空中凝成一行字:
“小圣女,本座等你。”
字迹维持了三息,消散无踪。
苏清栀盯着空荡荡的空气,后背渗出冷汗。
教主不仅知道她的计划,还能把蛊虫神不知鬼不觉送到她枕下。
这场对决,从一开始,她就处在下风。
窗外,天色大亮。
距离宫宴,还剩六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