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落下的轰鸣声还在耳边回荡，碎石簌簌滚落。墨临渊疯了似的扑到那块封死洞口的巨石前，双手死死扒着岩石缝隙，指甲翻裂出血也浑然不觉。
“清栀——！苏清栀——！”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在空荡的祭坛上回荡。手臂上的毒素因为情绪激动而疯狂蔓延，黑色丝线已经爬上脖颈，像蛛网般在皮肤下狰狞蠕动。
“王爷！”世子带人冲回祭坛，看到墨临渊的样子都吓坏了，“您冷静点！王妃她——”
“挖开！给本王挖开！”墨临渊眼睛赤红，一掌狠狠拍在巨石上。巨石纹丝不动，反震力让他喷出一口黑血，身体摇摇欲坠。
“王爷！”谢怀瑾冲上前扶住他，快速施针压制毒性，“这石头至少万斤，人力不可能搬动！您先顾好自己，王妃吉人天相，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什么办法？！”墨临渊一把抓住谢怀瑾的衣领，声音破碎，“她在里面流血等死！你告诉本王有什么办法？！”
阿依娜突然冲到洞口边缘，趴在地上仔细听。片刻后，她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希望：“王爷！里面有动静！王妃还活着！”
墨临渊浑身一震，扑到洞口：“清栀？你能听见吗？敲石头！敲三下！”
众人屏息凝神。
“咚、咚、咚。”
三声微弱但清晰的敲击从巨石另一侧传来，间隔均匀，带着某种节奏——这是苏清栀教过的暗号：我还活着，但情况不好。
墨临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松开。他急促喘息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清栀，你听我说。血灵芝是不是在你手里？”
“咚。”一声敲击——是。
“好，现在立刻服下一片，压在舌下，不要吞。然后用血灵芝的汁液涂在伤口上，能止血。”墨临渊语速飞快，“你做得到吗？”
“咚、咚。”两声——做得到。
“好，等我。”墨临渊站起身，环顾祭坛。云崖子和那些圣教弟子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整个山顶祭坛只剩下他们几人，还有血池中那九十七具尸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王爷，这石头……”世子看着那块巨石，脸色凝重。
墨临渊没说话，走到血池边，盯着池中沸腾的血水。忽然，他目光一凝——血池底部，隐约有某种图案在血水中若隐若现。
“这是……”阿依娜也看见了，“是阵眼！血祭大阵的阵眼在血池底下！如果破坏阵眼，整个祭坛的禁制都会失效，说不定这块石头……”
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怎么破坏？”墨临渊问。
阿依娜脸色发白：“需要……需要至阳之血浇灌阵眼，至阳之气冲毁阵法脉络。可是我们现在上哪找至阳之血？而且阵眼在血池底部，血池里都是怨气凝聚的毒血，沾上一点就会——”
“本王有。”墨临渊打断她，开始解外袍。
“王爷！”谢怀瑾惊呼，“您现在的身体——”
“本王说了，有。”墨临渊脱下外袍，露出精壮的上身。黑色丝线已经蔓延到胸口，在心脏位置狰狞缠绕。他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在掌心，然后用手指蘸着血，在自己胸口快速画下一个复杂的符文。
“这是……”阿依娜瞪大眼睛，“苗疆禁术‘燃血咒’？！王爷您怎么会——”
“清栀教的。”墨临渊面不改色，最后一笔画完，整个符文亮起刺目的金光，“她说万一遇到绝境，可以用这个暂时激发潜能，代价是折寿十年。本王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寿元。”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直直跳入血池！
“王爷！！！”
血池中的毒血像活物般翻涌起来，疯狂涌向墨临渊。但在他身体周围三尺，所有毒血都被一道淡金色的屏障阻隔。他像一柄利剑，直插池底！
池底，一个由白骨组成的诡异图案正在缓缓旋转。墨临渊毫不迟疑，一掌拍在图案中央——
“破！”
金色符文从他掌心炸开，沿着白骨图案的纹路疯狂蔓延！所过之处，白骨寸寸断裂，整个血池开始剧烈震动！
祭坛上方，那块封死洞口的巨石表面，突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要塌了！”世子大吼，“所有人退后！”
巨石轰然炸裂！碎石飞溅中，一道纤弱的身影从洞口滚落出来——是苏清栀。她浑身是血，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株血灵芝。
“清栀！”墨临渊从血池中冲天而起，浑身浴血，一把抱住她滚到安全地带。
血池在他身后彻底崩塌，九十七具尸体随着血水一同沉入地底裂缝。整个祭坛开始倾斜、垮塌，山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走！”墨临渊抱起苏清栀，在崩塌的祭坛上狂奔。世子带人开路，谢怀瑾和阿依娜断后。
一行人狼狈不堪地冲下山，身后是山崩地裂的巨响。等终于逃到安全地带时，回头看去，圣山山顶已经塌陷了大半，烟尘冲天而起。
“咳咳……”苏清栀在墨临渊怀里剧烈咳嗽，每咳一声都带出血沫。
墨临渊把她小心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手抖得厉害：“清栀，看着我，别睡。”
苏清栀勉强睁开眼，看到墨临渊那张惨白如纸、却焦急万分的脸，忽然笑了：“王爷……你……好丑……”
都这时候了还贫嘴！墨临渊眼眶发热，却凶巴巴地说：“闭嘴！省点力气！”
他从她手里拿过血灵芝，扯下一片塞进她嘴里：“含着，别吞。”
然后他看向谢怀瑾：“怎么用？”
谢怀瑾快速检查苏清栀的伤势，脸色越来越难看：“王妃经脉尽碎，内脏多处破裂，失血过多……血灵芝只能续命，治不了这么重的伤。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用‘换血续命’之术。”谢怀瑾咬牙，“但现在没有条件施展，而且王爷您也……”
墨临渊低头看向自己——黑色丝线已经爬满了半边身体，毒素正在侵蚀心脉。他刚才强行使用燃血咒，加速了毒素运行，现在连站着都勉强。
两个人，一个重伤濒死，一个毒入骨髓。
绝境。
苏清栀忽然抓住墨临渊的手，力气小得可怜，但很坚定：“王爷……血灵芝……给你……”
“胡说什么！”墨临渊吼她，“这是救你命的东西！”
“你中毒……比我重……”苏清栀断断续续地说，“你先解毒……然后……再救我……这是……最优解……”
她说得有理，但墨临渊怎么可能答应？
“本王说了，不行！”
“那……一起死？”苏清栀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居然还在笑，“黄泉路上……我继续跟你……算账……”
墨临渊看着她那张苍白却带着狡黠笑容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栽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决定。
“谢大夫，阿依娜。”他转头，声音平静得可怕，“准备换血。”
“王爷？！”
“本王和清栀，同时治疗。”墨临渊说，“用血灵芝为主药，配以换血之术。本王的血换给她，修复经脉；她的血换给本王，以纯血破蛊体之血，化解蚀骨蛊毒。”
“可是这样风险太大！”谢怀瑾急道，“两人血脉相连，一旦失败，会双双殒命！”
“那就成功。”墨临渊斩钉截铁，“本王不会让她死，也不会让自己死。我们还有很多账没算清，很多地方没去，很多……”
他低头看着苏清栀，声音忽然温柔下来：“很多话，没说完。”
苏清栀眼泪涌了出来，她想说什么，却被墨临渊用手指轻轻按住嘴唇。
“别说话，留着力气。”他看向谢怀瑾和阿依娜，“需要准备什么？”
阿依娜擦了把眼泪，快速说道：“需要一处绝对安静、洁净的地方。需要金针三十六根，银刀两把，止血药、麻沸散、还有……还需要一个护法之人，在换血过程中不能受任何打扰。”
“这荒山野岭，上哪找这样的地方？”世子皱眉。
“我知道。”阿依娜说，“山下有一个苗寨，是我母亲的族人。他们与圣教有仇，一定会帮我们。而且寨子里的巫医懂得换血之术，可以协助。”
“好，就去那里。”墨临渊抱起苏清栀，“世子，你带人开道。谢大夫，准备药材。阿依娜，你先去寨子通报。”
“是！”
“明白！”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墨临渊抱着苏清栀往山下走，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毒素在侵蚀他的神智，视线开始模糊。
“王爷……”苏清栀在他怀里轻声说，“要是……这次我们都能活下来……你就……陪我去江南……好不好？”
“好。”
“不许……反悔……”
“不反悔。”
“那……拉钩……”苏清栀艰难地抬起小指。
墨临渊低头看着她那根沾满血污、却固执伸着的小指，忽然笑了。他也伸出小指，轻轻勾住：“拉钩。”
两只手勾在一起，鲜血混着血灵芝的汁液，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远处，苗寨的灯火在夜色中隐约可见。
希望，就在前方。
但他们谁也没注意到，崩塌的圣山废墟中，一道黑影缓缓爬出。
云崖子浑身是血，半边脸都被碎石砸烂了，但他还活着。他盯着山下那点灯火，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想活命？做梦……”
他掏出一个黑色的骨哨，用尽最后力气吹响。
哨声尖利，穿透夜空。
山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回应声。
那是……蛊虫苏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