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渊说到做到。
当天下午,苏清栀的东西就被搬进了他的卧房——其实也没什么好搬的,就几件衣服、药箱、还有她那宝贝账本。墨临渊的房间原本简洁冷硬,添了她的东西后,莫名多了几分暖意。
“王爷,”苏清栀坐在新搬来的软榻上,环顾四周,开始算账,“这房间比我的东厢房大了一半,按京城地价折算,每月租金至少多五十两。还有这床——紫檀木的,比我的榆木床贵十倍,折旧费得算进去。窗外的景致也更好,能看到药圃,这属于景观溢价……”
她掰着手指头:“综合算下来,我住这儿,每月得多付您一百二十两的住宿费。不过鉴于我是被迫搬来的,这笔钱应该您出。”
墨临渊正在检查窗户的插销,闻言回头看她:“你住本王的房,还要本王倒贴钱?”
“是您非要我住的啊。”苏清栀理直气壮,“我又没申请换房。这属于强制消费,我可以去消费者协会——哦不对,去官府告您的。”
墨临渊走到她面前,俯身,双手撑在软榻扶手上,将她圈在方寸之间:“苏清栀,你现在是本王的重点保护对象。保护费,懂吗?”
苏清栀仰头看着他,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她心跳快了一拍,但嘴上不饶人:“保护费也得明码标价啊。一天多少?包月有优惠吗?万一您保护不力导致我受伤,是不是得赔钱?”
墨临渊盯着她看了三秒,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个小本子扔给她:“自己看。本王昨晚拟的《重点保护对象管理条例》,第三章第七条,关于费用问题。”
苏清栀接过来翻开,眼睛越瞪越大。
条例写得很详细:
第一条,保护期内(期限待定),被保护人需与保护人同住一室,以便二十四小时监护。
第二条,保护人有权对被保护人的饮食、作息、活动范围进行合理限制。
第三条,被保护人需配合保护人的一切安保措施,不得无故反抗。
……
第七条,费用问题。保护费按天计算,每日一千两。但因被保护人自身不配合导致意外,保护费照付且医疗费自理;因保护人失职导致意外,保护人需赔付十倍保护费及全部医疗费。
第八条……
苏清栀看到“每日一千两”时,手都抖了:“王、王爷,您这收费比黑店还黑啊!一天一千两,一个月就是三万两!我欠您十六万,住五个月就翻倍了!”
“嫌贵?”墨临渊挑眉,“你可以选择不住。但出了这个门,万一被圣教教主抓去放血炼药,本王概不负责。”
苏清栀噎住。半晌,她咬牙:“住!我住!但条款得改改。第一,保护费太高,打个折,一天一百两。第二,我有人身自由权,每天至少一个时辰的药圃活动时间。第三……”
她一条条讨价还价,墨临渊就靠在桌边听着,等她说完,才慢悠悠道:“可以。但本王也有条件。”
“您说。”
“第一,每天早晚各诊脉一次,由谢大夫或本王亲自执行,不得抗拒。”
“行。”
“第二,所有入口的东西——水、食物、药物,必须经过本王或墨十七检查。”
“……行吧。”
“第三,”墨临渊看着她,“若发现记忆有异常,必须立刻告知本王,不得隐瞒。”
苏清栀沉默片刻,点头:“好。”
协议达成。墨临渊拿过她手里的小本子,提笔修改条款,然后两人签字画押——苏清栀按的是红手印,墨临渊盖的是私章。
“一式两份。”墨临渊把其中一份递给她,“收好。以后就按这个来。”
苏清栀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条款,忽然笑了:“王爷,您说咱们这样,像不像在签卖身契?”
“不像。”墨临渊收起另一份,“卖身契是一次性买卖。你这是长期投资,本金利息都要算清楚。”
“有道理。”苏清栀把协议仔细折好,塞进怀里,“那从今天起,我就是您最贵的资产了。您可得保护好,不然亏的是您自己。”
墨临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很快敛去:“休息吧。晚膳时叫你。”
苏清栀确实累了。躺了三个月,身体虚得厉害,说了这么久话已是极限。她靠在软榻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墨临渊站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许久,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门外,墨十七已经候着了。
“王爷,查过了。”墨十七压低声音,“王妃昏迷期间,共有三十七人进出过东厢房,包括大夫、侍女、送饭的、打扫的。已经全部排查,没有可疑人物。但是……”
“说。”
“有个负责倒夜香的杂役,十天前突然辞工走了。我查了他的底细,是三个月前新招的,来历不明。”
墨临渊眼神一冷:“为什么不早报?”
“他……他平时沉默寡言,干活也卖力,没人注意。”墨十七低头,“是属下失职。”
“找到他。”
“已经派人去查了,但……线索断了。他出了庄子后,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墨临渊沉默片刻:“继续查。还有,从今天起,庄子里所有人重新审查一遍。可疑的,全部换掉。”
“是。”
墨十七退下后,墨临渊走到院中。阿依娜正在药圃边调试寻踪蛊,李玄策在一旁帮忙——世子爷伤好了七八成,已经闲不住了。
“有进展吗?”墨临渊问。
阿依娜摇头:“寻踪蛊一直指向王妃房间的方向,但离开庄子三十里范围后,信号就断了。教主可能用了什么屏蔽气息的方法。”
李玄策皱眉:“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真要抓清栀姐姐,昏迷的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吗?为什么只是来看一眼就走了?”
这也是墨临渊想不通的地方。
“除非……”玄真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道坐着轮椅,被永宁公主推着过来,“除非他需要的不是昏迷的纯阴之体,而是清醒的。”
众人看向他。
“圣教有一种禁术,叫‘血神转生’。”玄真子缓缓道,“需要纯阴之体在意识清醒、情绪激烈时,取心头热血为引,配合其他材料,炼制‘血神丹’。服下此丹,可延寿一甲子,功力倍增。”
苏清栀醒来时情绪激烈吗?算账算得很激烈算不算?
墨临渊脸色沉了下来:“所以他是在等清栀完全恢复?”
“恐怕不止。”玄真子叹气,“血神转生还需要天时地利。老道推算过,下一个适合施术的日子是……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
三个月。
正好是苏清栀预计完全康复的时间。
墨临渊握紧拳头:“他不会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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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苏清栀醒了。
墨临渊亲自端来饭菜——这次不再是白粥,而是一碗鸡汤面,配两碟小菜。面是周师傅特制的,汤清味鲜,面条细软易消化。
苏清栀闻着香味,眼睛都亮了:“终于有肉了!”
“慢点吃。”墨临渊在她对面坐下,“没人跟你抢。”
苏清栀挑起一筷子面,吹了吹,送入口中。熟悉的味道让她满足地眯起眼,但吃了两口,她又停下来,看向墨临渊:“王爷,您吃了吗?”
“还没。”
“那一起吃啊。”她理所当然地说,“这么多我吃不完,浪费了可惜。浪费食物就是浪费钱,您得扣厨子工钱。”
墨临渊看着她,忽然起身出去,很快又端了一碗面进来。两人就着圆桌,安静地吃面。
吃到一半,苏清栀忽然问:“王爷,您说……圣教教主长什么样?”
“不知道。”墨临渊说,“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
“那您说,他会不会就躲在咱们眼皮子底下?”苏清栀咬着筷子,“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说不定……他就是庄子里某个不起眼的人?”
墨临渊筷子一顿:“为什么这么想?”
“直觉。”苏清栀歪头,“我昏迷时梦到他,感觉……他离我很近,很近。不像从外面闯进来的,倒像是……一直就在那里。”
房间里安静下来。
窗外,暮色四合。
有些危险,看不见,却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