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墨莲’的另一半。”
“也是……太子殿下,亲手从镇邪司大牢里,放出来的‘诱饵’。”
尚书府家丁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生锈的钥匙,强行撬开了林清婉脑中一扇名为“常识”的大门。门后,是一个她从未想象过的、由谎言与阴谋构筑的、深不见底的深渊。
诱饵?
她,就是那条被钓的鱼?
林清婉的呼吸,在这一刻,几乎停滞。但她没有后退,也没有质问。她的“医道本源”,像一台最精密的扫描仪,疯狂地分析着眼前的“家丁”。
他的眼神,是空洞的。那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彻底的虚无。仿佛他的灵魂,已经被挖走,只留下一个会说话、会走动的躯壳。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微不可察的、不协调的僵硬。就像一个技艺拙劣的木偶师,在操控一具并不完全听话的提线木偶。
“你不是活人。”林清婉开口,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解剖学上的事实,“你是‘画’。”
家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混合着赞许与悲哀的笑容。
“你……果然是那个‘知音’。”他沙哑地说道,“没错,我不是‘活人’。我是一幅……未完成的‘作品’。”
林清婉的心,猛地一沉。
她缓缓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解剖的冷静,轻轻划过他的手臂。那触感,不是肌肤的温润与弹性,而是一种……带着韧性的、类似上等宣纸的滑腻感。在“医道本源”的微观视野下,她能看到,他的皮肤表层,覆盖着一层极薄的、半透明的膜。那膜的纹理,与“蝉翼纸”几乎一模一样!
“你的身体,被一种特殊的药水浸泡过,用来防腐,并维持‘画’的活性。”林清婉一步步,走向他,眼神,锐利得像一把手术刀,“你的神智,早已被一种强大的力量摧毁,只留下了执行命令的本能。对吗?”
家丁的笑容,更深了。
“你比太子那个废物,更懂‘艺术’。”
林清婉不再犹豫。她手腕一翻,三根银针,已经出现在指间。
“我要知道,那个‘疯子’,到底在做什么!”
话音未落,她动了!
她的身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瞬间欺近家丁的身前。手中的银针,没有丝毫犹豫,直刺他眉心的“神庭穴”!
这一针,她用了七分力!
银针刺入“神庭穴”,像一把钥匙,强行撬开了一扇被锁死的门。但门后,不是空无,而是一头被囚禁的、哀嚎的野兽。
“啊——!”
那名家丁的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惨嚎!他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血红,全身的皮肤,开始像沸水一样,剧烈地鼓动、冒泡!
一股强大的、混乱的精神冲击,顺着银针,狠狠地,反噬向林清婉!
林清婉闷哼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像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中。但她没有退。她的“医道本源”,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死死地挡住了那股冲击。
“说!”她厉声喝道,手中的银针,再次深入半分!
“材料……”
家丁喘息着,嘴角溢出黑色的涎水,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疯子……需要……完美的材料……”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痛苦,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灵魂的裂缝中,硬生生挤出来的。
“血肉是画布……魂魄是颜料……”
“他不是在杀人……他是在……‘收集’……”
“不朽……才是……真正的……艺术……”
林清婉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终于明白了!尚书府的案子,柳府的案子,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在“疯子”的眼中,根本不是人!他们只是……用来绘制“不朽画作”的“材料”!
所谓的“画皮师”,已经彻底堕落成了一个用活人进行创作的、血腥的艺术家!
“太子呢?”林清婉追问道,“太子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太子……他……提供‘画布’……”家丁的身体,开始出现不祥的迹象。他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枯、暗淡,“他……享受……观看……创作的……过程……”
这个答案,让林清婉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太子,不仅知情,他还是一个……变态的鉴赏家!
就在这时,家丁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已经变得空洞的眼睛,看着林清婉,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解脱般的微笑。
“我的……任务……完成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开始发生一种恐怖到极致的变化。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风干”。皮肤下的水分和脂肪,仿佛被一个无形的黑洞瞬间抽离。肌肉萎缩,骨骼凸显,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一张……紧紧包裹在骨架上的、干瘪的人皮。
他,真的变成了一幅“画”。
山神庙里,一片死寂。
林清婉站在那具“人皮”前,久久没有说话。她的胃里,翻江倒海,但她的脸上,却依旧是那副冰冷的、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表情。
她缓缓地,蹲下身。
在那具人皮的后颈处,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个纹身。
那是一朵……黑色的莲花。
与萧绝体内毒素的形态,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所有的迷雾。
“墨莲”,不是一种毒。
它是一个……组织的标志。或者说,是一种……身份的烙印。
那个“疯子”,这个家丁,甚至……太子李景,他们都是“墨莲”的人。
而萧绝,他中的,根本不是毒。
他是……被“墨莲”组织,打上了……烙印。
就在林清婉被这个惊人的发现,震得心神俱裂时,山神庙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整齐划一的、甲胄摩擦的声音。
无数火把,瞬间照亮了整个乱葬岗。
一名身穿镇邪司服饰的校尉,带着一队人马,将山神庙,团团围住。
那名校尉,林清婉认得,是萧绝的亲卫之一,王勇。
但此刻,王勇的眼神,却冰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他看着林清婉,没有丝毫的尊敬,只有一种……看待死物的漠然。
“林清婉,”他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涉嫌与‘画皮师’同谋,勾结逆党,图谋不轨。我奉镇邪司都尉之命,前来将你……就地正法。”
林清婉猛地抬头!
萧绝的命令?
萧绝……不是已经中毒昏迷了吗?
王勇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都尉大人,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