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权!”
萧振华沉声低吼,握住他的手指节发白,语气从冰冷的劝诫转为近乎卑微的恳求:
“你…难道忘了昔日情分?这么多年,我从未以此相挟,但今日…看在我曾护你妻儿性命的情分上,求你留下来。百姓、苍生、这天下……不能没有玉家啊。”
秦湛同样双拳紧握。他与萧振华一样无法接受玉家退走,却苦无立场相劝,只能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二人这段旧日恩情,盼它能缚住玉明权抉择的脚步。
一片沉寂中,冷天神忽然开口:
“玉家主,少帝,不知祖地可容纳多少人?我冷家众人,连同军部、龙组的弟兄,可否一同退守?”
“自然足够。”玉明宝接过话茬,“祖地并非蓝星一隅,而是一方独立洞天,绵延百里,即便将诸位全族接引其中也绰绰有余。”
他说着,目光转向主位的玉明权,语带催促:
“族长,如今已是存亡之际。族规祖训固然重要,却重不过盟友性命。我玉家何不敞开祖地,尽力收纳黎民?即便根达亚将现代文明摧毁,待灾厄终结时,我们保留的火种依旧足以将文明重现!”
玉明宝话音落下,厅中众人纷纷颔首赞同,甚至有人已开始低声盘算该携何物进入祖地避难。
秦梦芸脸色苍白,望着眼前这些曾与她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因这丝生机而长舒一口气。她明白,这已是眼下最“好”的结局,可是…
龙驭祖地再辽阔,能容千人、万人、甚至万万之众,又如何?
九州大地上,生生不息的是十四亿华夏同胞;蓝星各处,还漂泊着数千万海外侨胞。
不止于此,更有千千万万肤色各异、语言不同、面貌有别,却同属人类文明的“家人”…
地球村,人类,本就是一个整体。
而此刻,这间决议命运的厅堂之中,众人商定的“上策”,竟是要保留部分火种,将亿万同胞弃于绝境,这让她如何接受?
“圣母”——或许会有无数人用这个带着贬义的词语来讽刺她。可这份不忍,这本能的悲悯,不正是人性中最珍贵的善意吗?
她紧张地环视在座每一个人,可竟连她一向敬重的武尊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
原来,即便是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在生存与胜利的可能面前,也终究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而玉明宝的提议,依旧未能让主位上的玉明权动容。他仍旧单手持额,沉默地注视着众人的反应,一言不发。
“大哥!你还在犹豫什么!?”
玉明宝见状嗔怒一声,不顾三弟阻拦,猛地起身用力推了兄长一把。
“别急啊,老萧。”
玉明权却像是反向慢了半拍,转头看向那只青筋暴起、死死钳住自己的手,竟还露出一丝笑意。
“明权!此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萧振华身为国家重臣,岂能轻言放弃亿万黎民?他缓缓松开发白的手指,声音沙哑地问道。
“不妨先听听临渊怎么说。或许…他能给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答案呢。”
玉明权从容地将这位于己有恩的老友扶回座位,随后朝儿子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众人目光齐转,尽数落在这位始终掌控着会议走向的年轻人身上。萧振华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沉声问道:
“不知少帝有何高见?”
“我想……试一试。”
“试?试什么?”
“我想做,救!世!大!英!雄!”
玉临渊迎着全场目光,一字一顿,声如金石相击。
“什么!?”
满座皆惊。除却稳坐上首的玉明权,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我们自幼熟诵的文章。”
玉临渊目光灼灼,声音愈发沉凝:
“昔有郭汾阳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唐于将倾;于少保临危受命,只手护卫大明山河;子任先生自乱世而出,为我中华再造乾坤。他们都是我心中楷模。”
“临渊虽不敢自比先贤,但今日,愿效法前人力行之道,斗胆做那扶大厦于将倾之人!”
“什么!?”
众人怔在原地,目光齐聚于那少年身上。他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每个人心头久久回荡。
“那你……打算怎么做?”
萧振华强压心中翻涌的激荡,声音微微发颤。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玉临渊昂首而立,声如金石:
“临渊不愿弃黎民于不顾,纵然身死道消,也愿为天下苍生请战!在此恳请诸位,与我同行!”
话音落下,他朝着满座英豪,深深一躬。
萧振华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他从未想过,这个曾因种种缘由让他难以喜爱的少年,竟能说出这般掷地有声的誓言。
“为万民请战”——于他自己是别无选择,但玉临渊本可退守祖地,静待转机…可他偏偏选择了这条最艰难的路。
秦梦芸眼眶泛红,视野中再无他人。唯见那一袭黑袍的玉临渊,如一团烈火,不仅照亮前路,更点燃了她心中那份为苍生取义的赤诚。
她望着少年那虽略显单薄却挺得笔直的背影,一句深埋心底的诗句蓦然浮现: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此刻,这句词从未显得如此真切——眼前之人,不正是以行动在回答这个磅礴的诘问吗?
也就在此刻,玉临渊缓缓抬首,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足以影响华夏命运的人物,声音清朗而坚定: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他略作停顿,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雄气魄油然而生。
“今日,我等便中流击水,看这浪,能否遏住我等飞舟!”
一词诵毕,满堂肃然。古老的词句被赋予了全新的生命,与少年决意救世的壮志豪情浑然一体,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
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