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云顶天宫。
秦川把自己摔进沙发。
他不开灯。
客厅里漆黑一片。
窗外的霓虹,城市的光怪陆离,在他脸上画出斑驳的条纹。
今晚的事,一幕幕在脑子里闪回。
钱文光那张笑脸。
刘菲菲的香水味。
苏远的橄榄枝。
面具。
人人都有面具。
而他,刚刚把一枚棋子,砸在了棋盘正中央。
陈岩。
这位蛰伏了十年的副省长,会怎么接他这支穿云箭?
秦川不急。
大鱼,总要有耐心等。
这时,那部绝对安全的手机亮了。
来电显示:雅儿。
秦川笑了。
他接通电话,还没出声,听筒里就传来一个媚的能拧出水的声音。
“爷,这么晚还没睡呀?是不是一个人在省城太寂寞,想雅儿了?”
王雅的声音,那股子慵懒的劲儿,隔着听筒都能让人骨头发酥。
不轻不重的,挠在人心尖上。
电话那头,那个妖精大概正光溜溜的躺在真丝床单上。
起伏的身体在月光下泛着白腻。
尤其是那双黑丝长腿,肯定不安分的交叠着,磨蹭。
“想你了,想的睡不着。”
秦川顺着她的话说,声音也压低了,沙沙的。
“咯咯咯。。。”
王雅在那头笑起来,笑声里全是得意。
“就知道爷心里有我。要不要雅儿现在就飞过去陪你呀?我新买了好几套衣服,就是上次在会所里,你最喜欢的那种,又薄又透,保证让爷满意。”
她的话越来越烫。
每个字都在秦川耳朵里吹着热气。
这女人,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尤物。
“你这个妖精。”
秦川笑骂。
“爷,我可不止是妖精,我还是爷手下最听话的丫鬟。您在省城布了这么大一个局,需不需要雅儿再给您添把火?我听说,政策研究室哪个姓刘的狐狸精,今天往您身上凑了好几次,要不要我找人敲打敲打她?”
“不用,一个跳梁小丑,留着她,还有用。”
秦川靠在沙发上,双眼变得锋利。
“你那边怎么样?‘龙策’咨询的摊子铺开了吗?”
“爷您就放心吧。”
一谈到正事,王雅的声音立刻变的干练。
“公司以经走上正轨,我用您的名义,请了好几个业内顶尖的分析师和退休的老领导当顾问,在省城商界和政界都挂上了号。现在,‘龙策’咨询就是您在省城最隐秘的眼睛和耳朵。”
“很好。”
秦川很满意。
王雅确实是把好刀。
“对了,爷。”
王雅的声音又软了下来。
“雅儿给您准备的‘家’,还住的惯吗?那床。。。够不够软?”
秦川的脑子里,闪过主卧那张大到夸张的圆床。
“床太大了,一个人睡,有点冷。”
“那爷就等着,等雅儿把手头的事忙完,就过去给您暖床。”
电话挂断。
空气里还留着王雅那勾人的味道。
秦川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甩出去。
他走到酒柜前,倒了杯红酒。
正准备尝一口这暴风雨前的安静。
咚,咚,咚。
敲门声。
不急不缓。
在这夜里,响的吓人。
秦川端着酒杯,走到玄关。
可视门禁的屏幕上,站着个男人。
半旧夹克,一张扔人堆里找不着的脸。
身板却挺的跟标枪一样。
那双眼,是鹰的眼。
秦川眯了下眼。
鱼,上钩了。
他打开门。
男人没立刻进来,而是用那双锐利的眼,把秦川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像要看穿他的骨头。
“秦川同志?”
男人的声音,干巴巴的,没一点多余的情绪。
“我是。”
“我叫张劲松,陈岩副省长的秘书。”
男人报上家门,像甩出一颗子弹。
“陈省长看了你的报告,他让我来问一句,你那份报告,究竟想说什么?”
问题同样直接。
没有客套。
没有寒暄。
开门见山。
直插要害。
这是大佬心腹的做派。
也是一场考校的开场。
“外面冷,张秘书,进来说话吧。”
秦川侧过身,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平静的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来。
张劲松跨进门。
这屋子奢华的过分。
他脸上闪过一瞬的错愕,又立刻压了下去。
他没看周围,视线死死钉在秦川身上。
秦川给他倒了杯热茶,自己端着红酒,在沙发上坐下。
“张秘书,您刚才的问题,我不是很明白。”
秦川自顾自的晃着杯里的红酒。
酒液猩红。
“我的报告,标题写的很清楚,就是一份关于风险评估机制的研究。我想说的,都在纸上了。”
张劲松的眉心拧成一个疙瘩。
他跟了陈岩二十年,见过的牛鬼蛇神多了去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他见过最沉得住气的一个。
“秦川同志,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张劲松的声音冷了下来。
“你的报告,绕开了所有敏感点,却又处处指向那个最敏感的核心。你敢说,你写这份报告的时候,没想过陈省长?”
“这顶帽子太大了,我戴不起。”
秦川笑了,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个刚到省城,坐冷板凳的小小副处长。我所有的研究,都只敢基于业务和理论。至于领导们会从报告里解读出什么,那不是我能控制的。”
他顿了顿,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张劲松。
“不过,我可以反问张秘书一句吗?”
“你说。”
“您觉得,我这份报告,对完善我省未来的重大项目评估体系,有没有建设性意义?”
这个问题,太刁了。
他把一个能掀起滔天巨浪的政治炸弹,轻飘飘的包装成了一个纯学术问题。
张劲松被他这句话噎住。
说没有意义?那是打陈岩的脸。
说有意义?那等于承认了这份报告的价值,变相站到了秦川这边。
好小子。
那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这是只千年老狐狸!
张劲松换了个角度,语气里带了警告。
“年轻人有才华,有想法,是好事。但有时候,野心太大,容易走错路,摔跟头。”
这是在敲打他。
也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秦川笑了。
对方的底牌,露出来了。
他迎着张劲松审视的眼,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
“张秘书,您说错了。”
“我的野心,不大,也不小。”
“我想要的,只是让我写的每一个字,做的每一份研究,能真的对这个社会,对这个省的发展,起点作用,而不是被束之高阁,在档案柜里蒙尘等死。”
他看着张劲松因为震惊而撑大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相信,我这个小小的野心,和陈省长当年力排众议,想要为东海省引进第一条彩电生产线时的初衷,是一致的。”
最后那句话,是炸雷。
在张劲松脑子里轰的一声。
他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人僵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陈省长当年的初衷!
这件事,是陈岩心里最深的一根刺,除了自己,他从没对第二个人提过!
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看穿了局中人的心!
这不是智谋。
这是妖术!
张劲松看着秦川那双平静的可怕的眼,后背第一次冒出了冷汗。
良久。
张劲松绷紧的身体,垮了下去。
他站起来。
盯着秦川。
眼里的审视和怀疑都没了。
只剩下敬畏,还有期冀。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烫金的名片,放在茶几上。
“明天晚上八点,西郊宾馆,三号楼,陈省长等你。”
说完,他转身就走,步子很急,甚至有点狼狈。
秦川看着他的背影,端起酒杯,把杯里剩下的红酒一口喝干。
他拿到了入场券。
窗外,那辆黑色的轿车,很快汇入车流,没了踪影。
就在这时,秦川口袋里另一部手机,单位发的那部,突然震了一下。
他拿出来。
一条短信。
发信人:钱文光。
【小秦,你给刘菲菲看的那份报告,我已经转呈苏省长。苏省长对你的‘新观点’很感兴趣,让你明天上午,去他办公室当面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