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心口猛的一抽。
呼吸都漏了一拍。
约交通厅的王建国?
还要聊东海省的路该怎么修?
她跟在父亲身边那么多年,这里头的门道,她门儿清。
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年轻不像话的秦副秘书长,第一把火,就要烧省里最难啃的骨头,交通厅!
王建国是哪路神仙?
在东海省,那是跺跺脚,整个交通口都得地震的土皇帝。他屁股后面站着谁,更是人人皆知。
这是要直接跟苏家掰腕子!
柳眉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脸上笑的云淡风轻,好似在说一件顶不起眼的小事。
可那双眼睛深不见底,藏着刀子。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还是说,就是个愣头青?
不对。
念头一闪就被柳眉掐灭。能在这个岁数,用这种方式空降下来的人,不可能是傻子。
他这是在立威。
要用最硬的骨头,给他这把新刀开刃!
想通这一点,柳眉后背炸起一层毛毛汗,可心底里却窜起一股压不住的火苗,又烫又燥。
富贵险中求。
她爹倒台后,柳家在省城就是瘟神,谁见谁躲。
她在这个副主任科员的位置上,坐了整整三年冷板凳,白眼和闲话听到耳朵起茧。
她不甘心!
现在,一个天大的机会砸在脸上。
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一艘要起航的巨轮,要么被他碾碎,要么,就跳上他的船,跟着他乘风破浪!
“我懂了,秦副秘书长。”
柳眉胸口起伏,那件酒红色真丝衬衫被顶的更紧,鼓囊囊的,快要绷开。她压下心里的翻江倒海,声音稳了,带着股豁出去的味道。
“我马上去办。”
说完,她转身就走,扭着腰,西裤下的屁股绷出条要命的线,每一步都踩着破釜舟沉的劲儿。
秦川靠着椅背。
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
他欣赏着这道勾人的背影。
一个聪明的女人。
一个野心都快从眼睛里冒出来的女人。
更是一个懂得什么时候下注的女人。
他很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种刀,锋利,听话,而且为了目的不择手段。
柳眉的效率很高。
不到十分钟,她就敲门进来,只是脸色不好看。
“秦副秘书长,王厅长的秘书说,王厅长下午要去地市视察,明天上午还有个全省交通系统的工作会。。。”
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王建国在拿乔,在拖延,他根本没把这个新来的副秘书长放眼里。
“哦?这么忙?”
秦川脸上还是挂着笑,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看不出来。
柳眉看他这样,心里七上八下。
“秘书都这套说辞。”她咬了咬嘴唇,身体下意识的前倾,压低声音,“秦副秘书长,王建国在交通厅说一不二惯了,架子大得很。而且,他是苏老板一手提拔起来的。。。”
这已经是在交底了。
她在提醒秦川,这骨头,硌牙。
“苏老板的人,才好玩嘛。”
秦川笑了,他站起来,走到柳眉跟前。
他个子高,比她高出一个头,一股烟草味混着男人味罩了下来,让柳眉心跳莫名的快了好几拍。
“柳主任,你急什么。”
秦川伸出手,没等柳眉反应过来,指尖已经轻轻拂过她衬衫的领口,拈起一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头发丝。
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真丝,一下烫在柳眉皮肤上,她浑身一炸。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她能清楚看到他衬衫袖口下那块不便宜的手表,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让她腿软的气息。
这个动作,太近,也太霸道。
全是掌控感。
“皇帝不急,太监急什么。”秦川把那根头发丝随手丢进垃圾桶,语气玩味,“他不见我,我就没办法了?”
柳眉的脸颊“轰”的一下全红了,又羞又窘。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秦川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脸上的笑高深莫测,“他不是要去视察吗?让他去。”
“你帮我找一份文件。”
“什么文件?”柳眉赶紧问。
“三年前,省交通厅主导的‘滨海高速公路’项目的全部卷宗,特别是。。。财务审计部分。”
滨海高速?
柳眉眼珠子都缩紧了。
那个项目,当年可是东海省的明星工程,也是王建国最重要的政绩!但圈内人门儿清,哪条路从招标到建设,猫腻多到数不清,只是被硬压下去了。
现在秦川要翻这个旧账,这是要干嘛?
釜底抽薪!
柳眉一瞬间全懂了。
王建国不是不见吗?好,那我直接掀你的老底!
“我。。。我尽力。”柳眉的声音有点干,“卷宗都在档案室,王建国的人看的。。。”
“你是办公厅的人。”秦川打断她,“查一份过去的资料,还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他盯着柳眉的眼睛,话里全是压力。
“柳主任,机会,我只给一次。”
柳眉的心彻底沉到底,又“轰”的烧起一股疯狂的火。
她懂了。
这是投名状。
办成了,她就是秦川真正的心腹。
办砸了,她现在的位置都保不住。
“我明白!”她咬着牙,重重的点头,“下午下班前,文件一定送到您的办公桌上!”
看着柳眉再次扭腰快步离开,秦川咧嘴一笑。
这颗棋子,活了。
另一边。
省交通厅,厅长办公室。
王建国大马金刀的靠在老板椅上,端着杯顶级龙井,听着秘书汇报。
他五十多岁,一个大光头锃明瓦亮,满脸横肉,眼神里全是长期待在高位的傲慢和蛮横。
“你说什么?一个新来的副秘书长,二十多岁的小毛孩,就想请我喝茶?”
王建国把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墩,发出一声闷响。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喝茶?”
“厅长,这人。。。来头好像不小,是中组部直接任命的。”秘书小心翼翼的提醒。
“中组部?”王建国冷笑一声,“中组部怎么了?京城下来的官,就能在东海省的地盘上撒野?他一个管改革的,手伸到我们交通厅来,想干什么?越界了!”
“告诉那个姓柳的女人,老子忙得很,没空见什么阿猫阿狗!让他先搞清楚自己的职责范围再说!”
王建国一脸不屑,挥了挥手,把秘书赶了出去。
他压根没把秦川放心上。
东海省这一亩三分地,是苏老板的天下。他王建国作为苏老板手下第一悍将,管着全省油水最多的部门,会怕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子?
笑话。
然而,他这边刚骂完,桌上的红色电话就响了。
王建国一看号码,脸上的横肉瞬间堆满谄媚的笑,赶紧接起。
“老板,您有什么指示?”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阴沉的男声,正是省委副书记,苏振邦。
“建国,那个叫秦川的,想见你?”
王建国心里一咯噔,连忙说:“是,老板。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我让秘书给打发了。”
“糊涂!”
苏振邦在那头低喝一声,吓得王建国一个哆嗦。
“老板,我。。。”
“你以为他真是来找你喝茶的?”苏振邦的声音冷的像冰,“他是楚老的人,是上面派下来的一把刀!这第一刀,就想砍在你身上!”
“什么?”王建国竟然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楚老的人?”
“这小子在江州,就把高天明那条线给盘活了,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这次来者不善。”苏振邦的语气缓了些,“不过,你也不用慌。他想见你,你就见。”
“见他?”
“没错。”苏振邦冷笑,“他不是想立威吗?那你就给他一个下马威。地方你来定,让他知道知道,在东海省,到底是谁说了算!”
“我明白了,老板!”王建国瞬间领会了精神,脸上的横肉又活泛起来,“您放心,我保证让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挂了电话,王建国立刻按下内线。
“去,给办公厅那个姓柳的回电话。”他对着话筒,狞笑道,“就说我晚上有空,在‘镜月湖’设宴,请秦副秘书长。。。赏光!”
镜月湖。
全省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销金窟,也是他王建国的后花园。
在那里,他有上百种法子,能让一个不知道好歹的年轻人,连裤衩都输掉。
下午四点半。
柳眉敲开了秦川办公室的门。
她额头全是细汗,呼吸有点急,眼睛却亮的吓人。
她将一个密封的牛皮纸袋,双手奉上。
“秦副秘书长,您要的东西。”
秦川接过,没立刻打开。
“还有一件事。”柳眉喘匀了气,说,“王建国那边回话了,他说为了表示歉意,今晚在镜月湖设宴,为您接风洗尘。”
“镜月湖?”
秦川笑了。
有意思。
这是打不过,想换个场子玩阴的了。
鸿门宴?
“回复他。”秦川把那份档案袋随手丢在桌上,目光望向窗外,声音很平,却带着一股吞天食地的气魄。
“告诉王厅长,我一定准时到。”
“我怕的。”
“是他这场宴,不敢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