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发生后的第三天，清晨。
东海大学家属院，顾婉清的主卧室里，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留下一道光斑。
空气里还留着昨夜暧昧的气息，混着女人身上的兰花体香和男人的烟草味，形成一种暧昧的味道。
秦川站在窗边，刚挂了给王雅的电话。
他因为失血，脸色还有些白，额头和胸前的伤口在晨光下很显眼，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醒，带着掌控一切的气势。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
顾婉清不知何时醒了，光着腿，身上随便披了件秦川的白衬衫，悄悄的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女人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衬衫扣子只系了两颗，就那么毫无保留的压在秦川的背上。
“秦川……”她的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和慵懒，脸颊轻轻蹭着他的后背，“真的……真的要做到那一步吗？朱立群……他不一样，他是真的……会吃人的。”
她害怕了。
作为一个学者，她能陪着秦川去揭开历史的罪恶。可当这罪恶和一个现实中能颠覆一切的人联系在一起，她心里升起的恐惧，让她全身发冷。
秦川没有回头，只是把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握住，那触感很软，很温暖。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婉清，你要记住。”
“在这种斗争里，胆小的人只能等着输。想要赢，就得把事情闹大，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他转过身，轻轻抬起女人那张忧虑的脸，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
“而且，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他的笑容里带着很强的自信，让顾婉清慌乱的心情，也安定了下来。
“我现在，就需要你这位全省顶尖的民国史权威，帮我一个小忙。”秦川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有些冰凉的脸颊，“帮我整理一些材料，让它更有分量。”
……
上午九点。
废弃工厂的地下指挥室里，气氛很严肃。
所有秦家军的核心成员，都通过加密线路参加了视频会议。
“各位，”秦川的声音从主屏幕传来，虽然还带着些虚弱，但每个字都很有力，“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我们挖出了一个大人物。”
“但这个人，我们暂时还动不了他。”
“京城那位赵先生，巴不得我们现在就拿着这份证据冲出去，然后，他就可以用组织程序和保密条例，名正言顺的把我们和证据，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抹掉。”
陈默和萧阳等人都是心里一惊。
“所以，在他动手前，我们必须先动手。”
秦川冷笑一声，那笑容看得屏幕前的几个人都有点发冷。
“我要你们做的，是一场阳谋。”
他停顿了一下，慢慢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我要你们以省文联非遗项目组的名义，起草一份报告，就说为了挖掘本省非遗项目的历史文化内涵，项目组决定，联合省内各大高校和研究机构，一起办一场学术研讨会，名字就叫‘光曜纪年时期东海与东瀛文化交流史’。”
“什么？”视频那头的司徒静愣住了，“学术研讨会？这……这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萧阳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激动的一拍大腿，整个人都兴奋了，“老板，您这招太绝了！这就叫有了正当理由！赵立言不是想压下所有和东瀛有关的罪证吗？那我们就反着来！我们不提罪证，只搞学术研究！这事摆在台面上，谁也挑不出毛病！”
秦川赞许的点点头：“没错。”
“他赵立言要是敢出面阻止一个纯粹的文化活动，就等于告诉所有人，他心里有鬼，他怕我们挖出什么！到时候，省纪委那位周书记，恐怕就坐不住了。”
“可如果他不阻止，”秦川冷笑一声，“那我们就能借着这个研讨会，名正言顺的，把所有和苏、范、朱、黑龙会有关的线索，当成学术成果，一步步的，公开出去！”
“这就等于把一个难题丢给了赵立言。他阻止，就是心虚。他不阻止，我们就借机把一切都抖出来，炸死所有人！”
“妙！真是妙啊！”萧阳激动得满脸通红，对这个绝妙的计划赞不绝口。
“萧阳！”秦川下达命令。
“在！”
“这份研讨会的策划方案，你来写。记住，调子要定高，格局要大。全文不能提任何具体的罪证，但每个字，都要让心里有鬼的人，读出其中的凶险！”
“放心吧老板！”萧阳的腰杆挺得笔直，“我保证，这份方案，会是一份让某些人睡不着觉的通知！”
“司徒静。”
“我在。”画面里的司徒静神情复杂的看着秦川。这个男人的布局，再一次让她感到佩服。
“方案一出来，你马上动用你所有的媒体和官方渠道，把声势给我造起来！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全省的文化圈和官场，都知道我们要开这样一场盛会！”
“明白！”司徒静重重的点了点头。
任务布置完毕。
秦家军这个刚经历过血战的团队，在短暂的沉寂后，再次以惊人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
当天下午，省文联综合处。
所有人都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那个被他们当成疯子、排挤了十几年的老书生萧阳，今天像是换了个人。
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谁也不理。所有人只听得见里面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他时而奋笔疾书，时而皱眉苦思，那股专注的样子，让路过的人都不由心生敬畏。
傍晚时分，一份长达三万字，标题为《关于挖掘历史真相，服务文化强省战略——暨“光曜纪年东海-东瀛文化交流史”研讨会顶层设计方案》的报告，被他郑重的交到了司徒静的手中。
司徒静只看了一眼，心里就很是震动。
这份报告，从光曜初年的地缘格局，一直写到现在的文化战略，理由充分，逻辑严密，格局和立意都极高。这篇策划，更像是一篇能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的重磅战略文章！
通篇没有一个“罪”字，却把“还原历史”、“警示后人”的调子定得高高的。
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学术的严谨，可连在一起，却组成了一个让任何想掩盖历史的人都无处可逃的计划！
“好一份杀人不见血的报告！”
司徒静看着灯下萧阳那双布满血丝却炯炯有神的眼睛，由衷的赞叹道。
她没有耽搁一分钟。
回到办公室后，司徒静立刻开始打电话。
“喂，是省电视台文化频道的李主任吗？我是文联的司徒静啊……对对，我们这儿最近有个大动作，一个能让上面领导都知道的大项目，有没有兴趣做个独家深度报道？”
“张总编？《东海日报》的？我这儿有个能让你们明天上头版头条的重磅新闻，材料我马上发你邮箱！”
“喂，省委宣传部的王处长吗？我们文联在王福明主席的领导下，最近策划了一场意义深远的文化活动，想跟您做个专题汇报……”
一个个电话打了出去，一封封邮件发往了省内各大媒体和主管部门。
……
第二天上午。
省文联主席办公室里，一向胆小，只想安稳退休的王福明，正惬意的品着新茶，听着小曲。
“叮铃铃——”
办公桌上，那台红色的保密电话突然急促的响了起来。
王福明吓了一跳，茶都差点洒了。
他慌忙的接起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更是吓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周……周书记？”
电话那头，传来省纪委书记周正雄那威严的声音。
“福明同志啊，恭喜，你们文联这次，可是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周正雄的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少见的赞许。
“大……大事？”王福明很困惑，“周书记，我……我们文联能有什么大事啊？”
“还跟我装糊涂？”周正雄在那头轻笑一声，“你们那个非遗项目组，要办‘东海-东瀛文化交流史’研讨会的事，今天一早的《东海日报》头版头条，都登出来了！全省都惊动了！这个议题，提得好！提得及时啊！很有政治高度嘛！”
挂断电话，王福明还愣在原地，脑子嗡嗡响。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好像……要走运了？
而与此同时。
东海市，西子湖畔，静心阁茶楼。
顶楼一间不对外开放的包厢里，赵立言依旧穿着他那身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正在慢慢的泡茶。
他身边，那个在飞机上对秦川资料很感兴趣的年轻人，正躬身将一部平板电脑，恭敬的递到他的面前。
平板的屏幕上，正是今天《东海日报》的头版头条——
【以史为鉴，开创未来——我省将举办高规格“光曜纪年东海-东瀛文化交流史”研讨会！】
赵立言的目光，落在那个刺眼的标题上，脸上依旧挂着礼貌的微笑。
他泡茶的动作，甚至没有一丝停顿。
然而，他身边的年轻人却清楚的看到，自家主子在拿起那只滚烫的紫砂壶时，手指，不自觉的猛然收紧了一下！
“好一个……秦川。”
“好一招，阳谋。”
赵立言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着窗外平静的湖面，终于，轻声说道。
“这是在……逼我出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