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柳巷的叶氏法律咨询事务所里，气氛很沉闷。
窗外，冬天的冷雨不停的下，敲在旧窗户上，声音很单调。屋里光线很暗，只有旧手机屏幕发出的白光，照着叶凝那张写满震惊的脸。
【第一份开胃菜，叶小姐，可还满意？】
【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
两条冰冷的匿名彩信，带着戏谑和掌控的意味，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子里。
宏发集团……倒了。
就在短短几个小时里，一个市值上百亿，在东海省很有实力的地产公司，被一股暗中的神秘力量，用一种极其高效的手段，从金融版图上抹掉了。
而这一切，只是送给她的一份开胃菜？
太荒谬了。
简直是疯了。
叶凝猛的从那张旧办公椅上站起来，胸口因为呼吸急促而剧烈起伏。
她那双麻木了五年的眼睛，此刻第一次重新有了神采。那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混合了恐惧、不解，还有被压抑了五年，今天终于被点燃的希望。
是谁？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他为什么要帮我？他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沉寂了五年的律师直觉，在这一刻瞬间醒了过来。叶凝瞬间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
她没有沉浸在仇人倒台的快感里，而是立刻抓起外套，冲出了这间待了五年的、像囚笼一样的破旧律所，顾不上冰冷的雨水，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省证监会！”
她必须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对叶凝来说，就像一场奇怪的梦。
她动用了自己所有快要没用的人脉关系，一头扎进了宏发集团崩盘事件的漩涡里。
她去了证监会，得到的答复是接到匿名举报，按规矩办事。
她托人去查金融市场的异动，只查到无数个来自海外的、没法追踪的匿名账户，在同一时间，发动了大规模的做空攻击。操盘手法很凌厉，资金调动很吓人，让所有听她描述的业内人士都变了脸色。
她甚至找到了一个当年在报社工作的老同学，想挖出引爆舆论的黑料源头。结果，老同学告诉她，所有的稿件，都是通过无法追踪的暗网邮箱，在同一时间，投给了东海省几乎所有的主流媒体。
所有线索，都在某个看不见的节点，被一股更强大、更专业、更冷酷的力量，干净利落的抹掉了。
线索全部断了。
那个藏在幕后的神秘人，在现实世界里掀起了大浪，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这种感觉，让叶凝觉得后背发凉。
这只幕后黑手展现出的能量，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这根本不是东海省任何一个势力能办到的。
夜，深了。
叶凝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那间冰冷的律所。她没有开灯，只是在黑暗中点了一支女士香烟，让尼古丁的味道麻痹自己快要炸开的神经。
窗外的雨，好像更大了。
她彻底没办法了。那个神秘人，用一场大动作把她从沉睡中惊醒，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让她在迷雾中疯狂打转。
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就在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快要被这巨大的悬念和无力感逼疯的时候，桌上那部旧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没有任何归属地显示的号码。
叶凝的心猛的一跳。
她死死的盯着那个号码，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的声音因为紧张有点沙哑。
“叶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沉稳，又带着点玩味笑意的男声，“刚刚那场戏，好看吗？”
是他！
叶凝的身体猛的绷紧了。
“你到底是谁？”她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句话。
“一个想请你喝杯茶的朋友。”男人的声音依旧不快不慢，“明天下午三点，静心茶馆，二楼，兰亭包厢。我想，我们有些共同的利益，需要当面聊聊。”
说完，不等叶凝回答，对方便干净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叶凝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僵在原地。
她知道，这可能是一场有风险的会面。
但她，没有别的选择。
……
第二天下午，静心茶馆。
这是一家在市中心偏僻角落里，不怎么起眼的中式茶馆。装修复古，环境清幽，是很多商人秘密会谈的地方。
叶凝提前半小时就到了。
她今天刻意打扮了一下，换上了一身压箱底的、剪裁很好的灰色女士西装，把长发盘起来，还化了个淡妆。这让她看上去少了些落魄，多了几分以前当王牌律师时的干练和锐利。
然而，当她走进兰亭包厢，看清那个坐在主位上，正悠然自得烹茶的幕后黑手时，她所有的心理准备，都瞬间被打碎了。
太年轻了。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最多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得体的公务员制服，长得很帅，气质沉稳。他煮茶的动作很流畅，举手投足间有种和年龄不符的老练和从容。
可就是这张年轻得过分的脸，让她没法把他和一个能轻易毁掉百亿集团的人联系在一起。
“你……就是打电话的那个人？”叶凝的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震惊和怀疑。
“叶小姐，请坐。”秦川好像没看到她眼中的惊愕，只是抬了抬手，把一杯刚沏好的、热气腾腾的大红袍推到她面前。
“尝尝，今年的新茶。”
叶凝没有动。
她拉开椅子，在秦川对面坐下，身体却绷得很紧。她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秦川，好像要把他从里到外看个透。
“我不喜欢绕圈子。”叶凝直接说，声音冰冷，“是你，搞垮了宏发集团？”
秦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叶小姐，五年了，当年的不败女王，如今在泥潭里为几百块钱的官司跟人争得面红耳赤。这种日子，好过吗？”
这句话，狠狠刺中了叶凝心中最痛的地方。
她的脸色猛的一白，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你调查我？”
“了解你的过去，是为了更好的规划我们的未来。”秦川放下茶杯，终于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玩味，只剩下一片让人心悸的认真。
他不再废话，从随身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叶凝面前。
“你……！”
当叶凝看清文件封面上的标题时，她瞳孔一缩，呼吸也为之一滞。
【关于东海省“7·12”特大安全事故背后系列关联案件的初步证据汇总】
她猛的抬起头，惊骇的看着秦川。
“打开看看。”秦川的语气很平静，“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答案，就在这里面。”
叶凝的手，有点颤抖的翻开了那份文件。
然而，只看了第一页，她的身体就猛的一僵，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震惊。
伪造的医院死亡报告！
被注射过量氯化钾而心脏骤停的轻伤员名单！
来自爆炸核心区的、成分与军用级定向炸药完全吻合的物证鉴定报告！
一桩桩，一件件，都触目惊心。
这哪里是什么安全事故？这分明是一场计划好的连环谋杀和恐怖袭击！
叶凝越看越心惊，越看后背越是发凉。作为一个顶级律师，她几乎是瞬间就判断出这份证据链的分量。
这里面的任何一条，只要被证实，都足以让整个东海省的官场震动。
当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那份由冷霜亲笔签名的、颠覆性的法医报告时，她终于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猛的合上文件，抬起头，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发干发颤。
“这不重要。”秦川的表情依旧平静，“重要的是，叶小姐，你现在应该明白了，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五年前，把你从云端踹进泥潭的苏振邦，和今天，制造了这场惊天血案的幕后黑手，他们……是同一群人。”
秦川的身体微微前倾，一字一顿的说，每个字都重重的敲在叶凝的心上。
“他们以为，苏振邦倒了，一切就结束了。他们还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财富和权力。”
“而我，”秦川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要让他们……永世不得翻身。”
他靠回椅背，看着眼前被彻底震撼的叶凝，缓缓的提出了他最终的邀请。
“我手里，有足以毁灭他们的所有证据。”
“而你，叶凝，”秦川看着她的眼睛，“你曾是这个省最厉害的律师。现在，你沉寂了五年，但我相信，你的能力还在。”
“我想请你，重新出山。”
“帮我把这些证据，整理成一份无懈可击的诉讼材料，让他们被一击毙命，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
“事成之后，我保证，”秦川微微勾起嘴角，“你的名字，将重新响彻整个华夏的法律界。所有曾经羞辱过你、践踏过你的人，都将跪在你的面前，仰望你的归来。”
“这个交易，你……接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