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茶馆的兰亭包厢里,一片寂静。
秦川说,跟我玩一票更大的。
这句话,搅乱了叶凝五年的死水生活。
茶叶的蒸汽混着雨水的凉意,屋里却一点都不安宁。
叶凝背脊笔直的坐着,身上那件质料不错的灰色西装一丝不苟,但胸口的起伏还是泄露了她的不平静。
接,还是不接?
秦川没有催她。
他只是从容的,再次为她面前的青瓷茶杯添满热水。他动作沉稳,眼神坚定。
他很清楚,有些念头一旦出现,就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要做的只是等待,等这个女人自己做出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
叶凝终于动了。
她没有回答秦川,而是慢慢抬手,端起面前那杯冒着热气的茶。
她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这双手,五年里握的最多的,是泡面桶和廉价香烟。
此刻,这双手因为用力,正轻微的发抖。
她把茶杯送到唇边,停住了,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凭什么信你?”
她的嗓音因为很久没好好说话而有些沙哑。
“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一个不确定的承诺,就把命交给你这个不知道底细的人?”
她看着秦川,眼神里全是律师面对对手时的审视和戒备。
“没错,宏发集团倒台的方式很利落。但这只能说明你背后有人,不能证明你不是又一个想利用我的人。”
“五年前,苏振邦就是这样。他许诺给我省律协副会长的位置,让我用合法的手段处理掉几个钉子户。我拒绝了。然后,我就从高处摔下来,活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听完她的话,秦川笑了。
“叶小姐,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我不是来请求你的。”他身体微微前倾,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一字一顿的说:“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让你亲手向那些把你踩在脚下的人,复仇的机会!”
“我承认,我需要你的帮助。”秦川目光锐利,“我就是要利用你的不甘心,利用你脑子里那些能把敌人送进地狱的法律知识!”
“可是你呢,”他的声音不高,却很有说服力,“难道就不想反过来,利用我吗?”
“利用我手上的证据和我能调动的资源,去亲手毁掉你的每一个仇人,去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你的地位,你的声誉,还有你那个不败女王的称号!”
他的每一句话,都砸在叶凝心上。
利用他!
这五年,她不是没想过反击,没想过复仇!
她无数次在夜里醒来,脑中全是陈宏发在法庭上得意的样子,是过去那些同行和朋友看热闹的眼神。
而今天,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撕开了她所有的伪装!
“你的仇人,现在还身居高位,享受一切。”
“你的荣誉,被他们踩在脚下,你的名字,也蒙上了污点。”
“你甘心吗?”
“叶凝,你真的甘心吗?!就在这条破巷子里,像个没人要的流浪汉一样,窝窝囊囊的过完一辈子?!”
秦川最后的质问,让她浑身一震!
不!
我不甘心!
凭什么?!
凭什么我坚守原则,却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
凭什么他们坏事做尽,却还能过着富贵的生活,受人尊敬?!
叶凝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她沉寂的眼里重燃斗志。
她猛的抬头,死死盯着秦川!
她没有再说话,而是用一个决绝的动作,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仰头,一口喝完!
微凉的茶水滑进胃里,反而让她复仇的念头更加滚烫。
放下茶杯时,发出的“嗒”的一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脆。
她的脸上,重新露出了那个属于不败女王叶凝的,自信又锋利的表情。
“证据给我。”
她的声音依然沙哑,但没有了犹豫,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给我一个绝对安全安静的地方,一台配置最高、无法被追踪的电脑,还有……无限量供应的顶级黑咖啡。”
“我要在二十四小时之内,把你手里的东西,变成一颗能精准投放在最高检新闻发布会上的……法律炸弹!”
……
当晚,秦川在市郊废弃工厂的地下室里,迎来了新成员。
叶凝跟着他走进去,看到里面布满了各种设备。有正在运行的服务器,一个巨大的电子沙盘,墙上的屏幕还滚动着数据流。她虽然见多识广,也对秦川的实力感到心惊。
但她什么都没问,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秦川将所有原始证据的电子文件,包括陆晚萤提供的伪造病历副本、夏语冰拿出的记录着谋杀证据的加密笔记,以及冷霜那份关于定向炸药和东瀛势力的法医鉴定报告,全部交给了她。
叶凝接过那个小小的加密U盘,立刻进入了工作状态。
她选了最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没有脱掉身上的灰色西装外套,只是把头发盘得更紧,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她的眼睛飞快移动,审阅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数据和图表。
她不再是榆柳巷那个落魄律师,这一刻,她又变回了五年前那个让所有对手害怕的顶尖律师!
整个指挥室,只剩下清脆的键盘敲击声与服务器风扇的低鸣。
萧阳站在不远处,看着叶凝专注的背影,心里第一次有了压力,甚至是一丝竞争的意识。
他自认是秦川手下,笔杆子最硬的人。
可眼前这个女人,她的武器是法律。那东西比文字更要命!
时间悄悄过去。
五个小时后,天色开始发白。
叶凝一直没休息,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她将几千页杂乱的原始材料,整理成了一份不到二十页的框架图。
她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已经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转身,看向陪了她一夜的秦川和萧阳。
“初步看完了。”她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扔在桌上,语气平静,“材料很有用,但你们之前的想法,太烂了。”
她先看向萧阳,目光锐利:“你这份准备交给纪委的举报信,文笔不错,很懂得揣摩上级的意思。但是,从法律角度看,漏洞百出,全是主观猜测。这份东西交上去,顶多让他们震动一下,根本弄不死他们!”
没等萧阳反驳,她又看向秦川:“还有你。你以为拿到这些证据,就赢定了?我告诉你们,我们手里的证据链,从程序上讲,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这东西一旦打官司,随便一个律师都能从证据来源有问题这点上,让我们输得一干二净!”
萧阳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被人当面说不行的错愕和不服。
秦川却笑了。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那,叶大律师,”他递过去一杯刚泡好的热咖啡,饶有兴致的问,“以你的专业判断,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叶凝接过咖啡,眼神重新变得自信而锋利。
“很简单。”
“从现在开始,把你们那套只看结果不管程序的想法扔了!”
她走到那面巨大的电子白板前,拿起马克笔,毫不犹豫的将萧阳之前写满的分析,全部擦掉!
然后,她在白板的正中央,写下了四个大字——【证据闭环】。
“我们的证据很猛,但都是独立的,串不起来。”叶凝转过身,看着众人,眼睛很亮,“从物证到口供,从动机到结果,少了个最关键的环节。”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秦川身上,声音冰冷。
“我们需要一份,能证明苏家、林家,或者他们背后的人,直接下令参与了这次爆炸案的证据。”
“一份……能把所有人都钉死,谁也翻不了案的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