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政大楼出来，苏晚晴坐进车里，陷进后座。直到此刻，她紧绷的身体才稍微放松，双腿交叠，丝袜包裹的小腿肌肉线条微微绷紧，显示她内心并未完全平静。
她闭上眼，脑中还在回想黄德坤那句话。
“路，容易走窄了。”
这是一句很重的警告，几乎等于威胁。
她知道，今天在会上处理那十五个人，等于直接打了黄德坤这位市委副书记的脸，得罪了这位在江州经营多年的人物。
但她不后悔。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那个需要家族庇护，只能用冰冷伪装自己的人了。跟秦川经历这么多事，她的心性早已被磨炼得很坚韧。
她拿出那部黑色的加密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我的苏主任，第一天上任就技惊四座，感觉怎么样？”电话那头，传来秦川带笑的声音。
“不算太好，”苏晚晴的声音依旧清冷，但细听之下，却带着一丝只在秦川面前才会流露的柔软，“刚出门，就被人堵在走廊上敲打了一番。”
“黄德坤？”秦川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意外。
“嗯。”苏晚晴将黄德坤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秦川的轻笑声：“呵呵，看来我昨天递出去的消息，正是时候。黄德坤这个人，终于坐不住了。”
“你早就知道他会跳出来？”苏晚晴有些惊讶。
“当然。”秦川玩味地说道，“钱宏那伙人，就是黄德坤安插在高新区，用来架空前任书记的人。我动了他的人，他当然要来找你的麻烦。”
“那你……”
“别担心。”秦川打断了她，声音里带着霸气，“他现在跳出来，是因为我们还没打到他的痛处。他想跟我玩官场上的老一套，慢慢磨，我偏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靠着熬资历爬上去的人罢了，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有些不正经，带着一丝调侃：“我现在更好奇，我们的苏主任在会上，把那群老家伙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微微蹙着眉，小嘴一撇，眼神里全是‘你们这群废物’的不屑？光是想想，就很有意思。”
苏晚晴的脸颊微微一热，她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男人那副坏笑的样子。
“没个正形。”她轻啐了一口，但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说正事。黄德坤在市里的根基很深，很多部门的一把手都曾是他的下属，他要是铁了心给我们使绊子，项目推进会很麻烦。”
“所以，我们不能让他有这个机会。”秦川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而锐利，“分化他们，拉拢过来，再用利益捆绑。我要让整个江州所有想赚钱、想升官的人，都主动站到我们这边。当船上的人多了，他黄德坤就算想做什么，也得先问问其他人答不答应。”
“你想怎么做？”
“我要请他们……吃蛋糕。”秦川的笑声里，透着一股自信。
挂断电话，苏晚晴紧绷的心放松下来。有这个男人在，她就觉得无比安心。
……
一周后，慧瑞生物千亿项目配套工程的招标说明会，在管委会一号会议室正式召开。
这场会议，吸引了江州乃至全省所有建筑、供应行业的巨头。
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气氛有些紧张。
台下最显眼的位置，坐着四海集团的老板李宏发。他自从上次在核心工程的竞标中失败后，心里一直憋着气，今天他倒要看看，秦川又想玩什么花样。
主席台上，秦川穿着一身简单的深色夹克，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平静的扫过台下。
他没有长篇大论，直接让工作人员将此次招标的所有标的，都投射在了大屏幕上。
“总工程量，价值三十个亿的配套工程。”
“其中包括，园区内道路与管网建设、三万套员工宿舍精装修项目、中心湖公园的园林绿化工程、以及未来三年，整个项目工地的砂石物料供应……”
一个个油水丰厚的项目，看得台下众人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秦川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脸色变化的李宏发身上。
“我知道，在座的很多朋友，对上次的招标结果有想法，觉得我秦川做事太独，不给本地企业机会。”
“今天，我就把话挑明。这些项目，就是留给江州本土企业的。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加重，“谁能拿到，还是那句话，凭本事。谁的方案最好，谁的价格最公道，谁能保证最高的工程质量，这块蛋糕，就归谁。”
散会后，李宏发没有立刻离开。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他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拨的号码。
……
当晚，江州一家不对外营业的私密茶楼。
顶楼的包厢里，只点了一盏昏暗的宫灯，名贵的沉香在空气中氤氲。
李宏发有些局促的坐在红木椅上，面前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顶级大红袍，他却一口没喝。
包厢的门被推开。
秦川一个人走了进来。
“秦……秦书记！”李宏发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快步迎上前，“您能来，真是给我天大的面子！”
他这副样子，与当初在饭局上威胁秦川时，判若两人。
“李总太客气了，坐。”秦川随意的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在主位坐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却没有喝。
“秦书记，上次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我给您赔罪了！”李宏发一躬到底，从怀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推到秦川面前，“这是一点小意思，就当是我给您赔罪的茶水费，还请您千万笑纳。”
卡里，是五百万。
秦川的目光，从那张银行卡上扫过，随即抬起眼，看着李宏发。
“李总，你这是做什么？”他的声音很平静，“你觉得我缺这点钱？还是觉得我这项目，是能用钱买来的？”
李宏发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错了。
“不……不是！秦书记您误会了！我……”
“收起来。”秦川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说：“李总，我知道你在江州的关系很深，人脉很广。四海集团的工程质量，在江州也是有口碑的。但是，时代变了。”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直视着李宏发。
“现在的江州，讲的是规矩。我需要的是能帮我把事情办好的合作伙伴，而不是只会送礼的朋友。”
李宏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背后已经湿透。他颤声道：“是，是！秦书记教训的是！我明白了！我以后一定按您的规矩办事！”
看到火候差不多了，秦川的语气才缓和了一些。
他用手指轻轻的叩击着桌面，发出的“嗒、嗒”声，像锤子一样敲在李宏发心上。
“主体工程，需要顶尖的技术和管理，四海集团的实力，确实还差了点。这个我不能给你。”
听到这话，李宏发的心一沉。
“但是……”秦川话锋一转，“工地的砂石物料供应，这是一块大蛋糕。整个项目三年下来，利润不会低于一个亿。这个项目，技术含量不高，但考验一个公司的本地协调能力和人脉资源。”
他看着李宏发，笑道：“放眼整个江州，除了李总你，我想不到第二个人能把它做好。”
李宏发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巨大的惊喜让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这……秦书记……您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我需要一个在江州说得上话的本地龙头，来帮我稳住后方，处理那些我没精力去管的琐事。”秦川站起身，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我给你这个项目，只有一个要求——未来在高新区，我的话，就是规矩。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谁敢在背后给我下绊子，你，负责帮我把他清理干净。”
“李总，听懂了吗？”
这一刻，李宏发终于彻底明白了。
秦川要的不是钱，是忠诚，是一条愿意为他办脏活的手下。
想明白这一点，他心里一阵火热！能给秦川办事，就意味着从今天起，他李宏发，就是秦川在江州商界的代言人！
“懂！我懂了！秦书记您放心！”他再次深深鞠躬，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从今往后，我李宏发和整个四海集团，唯您马首是瞻！”
同样的一幕，在接下来的两天，不断上演。
秦川将那些非核心、但油水丰厚的配套工程，以一种公平竞标的方式，“合理”的分配给了几个实力很强、但曾与自己有过节的本土企业老板。
他没有收一分钱，却收获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一群被他彻底收服的利益同盟。
一时间，整个江州的商界，都知道了秦川的规矩——顺他的人能发财，跟他作对的……没好下场。
不到半个月，高新区的工地上便热火朝天，一片繁忙。所有参与进来的企业，都成了秦川速度最坚定的拥护者。
一张以秦川为核心，跨越政商两界的利益网络，在江州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