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菩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程瑶在房间里守着用毛毯裹头的季统,感觉并没有过去多久,门外便再次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程瑶立刻警觉起来,对季统做了个“盖好”的手势。季统会意,将头上毛毯边缘又往下拉了拉,确保那双耳朵被严严实实地遮盖住。
程瑶这才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只见清菩站在门外,手里多了一顶精致的帷帽。那帷帽通体雪白,材质是上好的轻纱与锦缎,帽檐周围垂落着细密而精致的白色串珠流苏,随着清菩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温润的光泽。
既雅致又不失华贵,确实非常符合季统那气质。
眼光这一块,清菩确实是不错。
“郡主,帷帽给您买来了。”清菩恭敬地将帷帽递上,目光不经意间越过程瑶,瞥见了外厅软榻上那个用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
他心中虽有些疑惑这季公子为何如此在意自己的容貌,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多问,只是垂下了视线。
程瑶连忙接过帷帽,脸上堆起笑容:“多谢清菩,辛苦你啦,你去忙吧。”
“是,郡主。”清菩应了一声,不再多留,转身下楼去了。
算算时间,世子差不多也快到了,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准备。
程瑶鬼鬼祟祟地迅速关上门,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转身将帷帽递给季统,语气轻快了些:“季公子,你快试试,看看这个帷帽能不能把你耳朵遮住,大小合不合适。”
“好......”季统低声应着,轻轻扯开头顶的毛毯,接过那顶程瑶托清菩精心挑选的白色帷帽。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将帷帽戴上了。
帷帽的大小正合适,轻纱垂下,将他脖颈以上的部分都笼罩其中,帷帽的宽度和高度也恰好将他头顶那对耳朵完美隐藏。
白色帷帽与他穿的纯白银色暗纹长袍相得益彰,配上那些精致的流苏珠翠,非但不显得突兀,反而更增添了几分神秘飘逸的气质。
“不错不错!”程瑶满意地拍了拍手,绕着季统看了一圈,确认从任何角度都看不出破绽,“那你暂时先待在我房间吧,我这里比较安全。等潇哥他们回来了,你就去隔壁房间。我已经让清菩收拾好了,你就住我隔壁,也方便照应。晚上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可以来喊我。”她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病后的疲惫和刚才一番惊心动魄的折腾让她眼皮开始打架:“季公子,你自己先玩儿会,我好困,顶不住了,要睡会......”
她一边说着,一边脚步虚浮地往内室走去,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带着呢喃。
“好。”季统隔着层轻纱,看着她摇摇晃晃走向床榻的背影,轻声应道。
程瑶几乎是摸到床沿就倒了下去,鞋子都是勉强蹬掉的,扯过被子胡乱往身上一盖,不过几个呼吸间,意识就再次沉入了黑暗之中。
高烧虽退了大半,但病去如抽丝,加上刚才受到那么大个刺激和情绪剧烈起伏,身体急需休息来恢复。
季统静静地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帷帽的轻纱隔绝了外界,也给了他一丝喘息的空间。
体内的那股紊乱的力量虽然暂时平稳下来,但反噬带来的虚弱感和那对无法收回的耳朵,让他有些力不从心。
之前从未有过这个情况,还好这次没有伤害到阿瑶,想到这里,他十分懊恼,当时身体实在是疼得不受控制,才对阿瑶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会不会害怕和......厌恶自己?
窗外的天色渐渐由明亮转为黄昏,最后沉入墨蓝,雪似乎小了不少。楼外楼也逐渐点起了灯火,人声渐起。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和熟悉的交谈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一层楼的宁静,也惊醒了沉睡的程瑶和一直凝神调息的季统。
只听秦潇那带着焦急的嗓音在门外响起:“清菩,瑶姐呢?她情况怎么样?烧退了没?”
清菩恭敬地回着话:“回世子,郡主下午醒过一次,喝了药,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只是......季公子似乎是病了,郡主她......”郡主拖着病体还要照顾他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秦潇的声音带着疑惑:“季公子病了?”他正犹豫着是否要直接推门进去看看程瑶的情况。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出现的不是程瑶,而是头戴白色帷帽,一身纯白银色暗纹长袍的季统。
轻纱遮掩了他的面容,只隐约看到了一个轮廓。
秦潇猝不及防,看到他从程瑶房间里出来,惊得瞪大了眼睛,下巴差点掉下来。他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清菩,又指了指季统,声音都提高了八度:“他、他怎么在瑶姐房里?!”
季统隔着轻纱,微微颔首,声音透过纱幔传来,带着一丝虚弱:“楼公子。下山时风雪太大,在下不慎脸上生了些冻疮,实在是有碍观瞻。沐姑娘医者仁心,说好心帮我诊治看看。再者,她病体未愈,我也好顺便照看一二。此事,也是征得了沐姑娘同意的。”他这番说辞,与程瑶之前告诉清菩的基本吻合,听起来合情合理。
只有秦潇抽了抽嘴角,内心疯狂吐槽:冻疮?当他瞎吗?那么大个罩子,苍蝇都飞不进去,还会冻着?
更离谱的是他是如何说服瑶姐同意待在房间的?!
有情况,一定有情况!!!
这时,内室的程瑶也被门外的动静彻底吵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撑起身子,看了看窗外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以及屋内点燃的灯火,哑着嗓子开口:“潇哥?你们到啦......”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慵懒和沙哑。
秦潇一听程瑶醒了,立刻像只灵活的泥鳅般从季统身边溜过,窜到程瑶跟前,凑近她压低声音,脸上写满了八卦和好奇,挤眉弄眼地问道:“瑶姐,什么情况?他怎么在你房间?还戴了个帷帽神神秘秘的?你俩......是不是有情况?快快快!展开说说!”
程瑶看着秦潇那副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模样,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什么什么情况,人家季公子是为了送我下山才病了的,我照顾他怎么了?你们先去安顿,晚点再说,哎哟,我......我头还是晕的。”程瑶见状,立马开始演起来。
秦潇有些小失望,但也不死心,依旧用探究的眼神在她和门口的季统之间来回扫视。
季统似乎也感受到了秦潇那探究的目光,适时地开了口,打破了这略显微妙的气氛:“既然楼公子和诸位到了,那在下便不打扰沐姑娘休息了。”幸好他的房间就在隔壁,只需要走几步路。
他强撑着依旧有些虚弱的身体,努力让自己的步伐看起来平稳,直到打开隔壁房门,带上了门,才微微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