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在林间弥漫,带着草木与泥土的气息,也掩盖了诸多细微的动静。
血煞盟第三搜索小队,队长屠刚,筑基后期修为,脸上横贯的伤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狰狞。他带着五名队员,正以扇形缓慢推进,手中一块暗红色的罗盘指针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一片雾气格外浓郁的山坳。
“队长,罗盘有反应了!波动很微弱,但很精纯,不像普通灵草。”一名尖嘴猴腮的队员压低声音,眼中闪着贪婪的光。
屠刚舔了舔嘴唇,露出一口黄牙:“都打起精神!这鬼地方鸟不拉屎,能有这种波动,说不定真有好东西。老规矩,拿到手,上交七成,剩下的咱们自己分。谁要是敢私藏……”他阴冷的目光扫过队员,没人敢与他对视。
“是,队长!”众人低声应和,精神却是微微一振,连日枯燥搜索的疲惫被对宝物的渴望冲淡了不少。
他们循着罗盘指引,小心翼翼地摸向山坳。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不足三丈,林间的虫鸣鸟叫似乎也消失了,只有自己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以及同伴略显粗重的呼吸。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队员低呼一声:“看那边!”
透过浓雾,隐约可见前方几十丈外,有朦胧的、五彩斑斓的微光闪烁,如同宝石在夜色中呼吸。同时,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淡淡清香飘来,吸入一口,连灵力运转都似乎快了一丝。
“是‘霓光玉髓’!还是快要成熟的!”另一名见识稍广的队员激动道,“这东西能淬炼灵力,提升根骨,对筑基期突破金丹都大有裨益!看这光芒范围,数量肯定不少!”
屠刚眼中也爆发出炽热的光芒,但他毕竟是队长,强压住立刻冲上去的冲动,低喝道:“稳住!这等天材地宝,往往有妖兽守护,或者天然禁制。老三,老五,你们左右散开,探查情况。其他人,跟我慢慢靠近,注意脚下和周围!”
被称为老三和老五的队员应声,一左一右没入浓雾。
屠刚带着剩下三人,呈三角阵型,一步步靠近那闪烁的霓光。
随着距离拉近,光芒越发清晰美丽,清香也越发浓郁,甚至让人产生一种微醺的愉悦感。他们看到,光源来自几块半埋在地里的、晶莹剔透的彩色玉石,周围还生长着几株散发荧光的奇异小草。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那么……诱人。
“好像……没有妖兽?”一名队员有些不确定地说,目光死死盯着那些“玉髓”。
“禁制呢?感觉到没有?”屠刚问向队伍里对阵法略有研究的老四。
老四凝神感应片刻,摇头:“没……没感觉到明显的灵力禁制波动。可能……是天然形成的福地?”
这个判断,让所有人最后的警惕心又松懈了三分。
就在屠刚准备下令上前收取时——
“啊——!什么东西!”左侧雾气中,突然传来老三短促而惊恐的叫声,随即是重物倒地声和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咀嚼声!
“老三!”众人大惊。
紧接着,右侧也传来老五的怒吼和兵器交击声,还有某种野兽低沉的咆哮!
“有埋伏!结阵!”屠刚瞬间汗毛倒竖,厉声大喝,手中一把血色长刀已然出鞘!
剩下的三人立刻背靠背,紧张地望向左右浓雾。霓光玉髓近在咫尺,但他们已无心关注。
浓雾翻滚,却没有敌人立刻扑出。只有左右两侧传来的、越来越微弱的挣扎声和令人心悸的啃噬声,刺激着他们的神经。
“队长……不对劲……这雾……我头有点晕……”一名队员突然晃了晃脑袋,声音有些飘忽。
屠刚自己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心悸,仿佛心底潜藏的暴虐、贪婪、猜忌被无形中放大了数倍。他看着身边队员紧张的脸,突然觉得他们眼神闪烁,是不是想独吞宝物?刚才老三老五出事,是不是他们搞的鬼?
这个念头一生,便如同野草般疯长。
“你们……”屠刚声音沙哑,握刀的手紧了紧。
恰在此时——
“吱吱——!”
“嗷呜——!”
尖锐的嘶鸣与低沉的咆哮,突然从他们正前方的霓光玉髓后方响起!数道黑影猛地从雾中扑出!
那是三只体型壮硕、面目狰狞、手臂奇长的“铁背山魈”!还有一大群扑棱着翅膀、发出扰人音波的“幻音蝠”!
妖兽!而且是被故意激怒、引来的妖兽!
屠刚瞬间明白中计了!什么狗屁玉髓,根本就是诱饵!
“杀出去!”他狂吼一声,血色刀光暴涨,劈向冲在最前面的山魈。
另外两名队员也慌忙应战,各施手段。
战斗瞬间爆发!山魈力大无穷,皮毛如铁,悍不畏死。幻音蝠的音波无孔不入,搅得人头昏脑涨,灵力运转滞滞。浓雾更是严重干扰视线和感知。
最要命的是,他们心底那股被莫名放大的负面情绪,在战斗压力下彻底爆发!
“李老四!你刚才是不是故意引错路!”一名队员在挡下山魈一爪后,突然对旁边的同伴怒吼。
“放屁!王老二,是你贪心走太快才触动了陷阱吧!”李老四反唇相讥,手中长剑差点扫到同伴。
“都给我闭嘴!专心对敌!”屠刚一刀逼退一只山魈,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但他自己心中对这两个“可能怀有二心”的队员也充满了不信任。
猜忌和内讧如同毒药,让本就配合生疏、陷入突袭慌乱的三人阵型更加漏洞百出。
一只山魈抓住机会,锋利的长爪猛地掠过王老二的肋下,带起一蓬血花!
“啊!”王老二惨叫着后退。
李老四非但没有救援,反而下意识地离他远了一点,生怕被牵连。
“蠢货!”屠刚怒骂,不得不多分心照应。
场面一片混乱。妖兽的咆哮,兵器的碰撞,修士的怒吼与惨叫,幻音蝠的吱吱声,交织在一起。
而在远处悬崖岩缝中,陈默等人正通过小银共享的视觉(小银躲在一棵高树上)和系统捕捉的能量波动,“欣赏”着这场好戏。
“啧啧,幻阵效果不错,那霓光玉髓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陈默啃着一枚野果,点评道,“系统那个‘贪婪加倍’和‘猜忌放大’的debuff,生效有点延迟,不过一旦起来,效果拔群啊。你看那个拿刀的队长,看自己队员的眼神都不对了。”
苏柒柒嘴角也噙着一丝笑意:“铁背山魈和幻音蝠配合得也不错。虎妖,烈风,你们引导得很到位。”
虎妖嘿嘿直笑:“主要是那窝山魈本来脾气就暴,稍微扔几块石头挑衅一下,再引它们闻到点‘诱兽粉’(苏柒柒用草药临时调配的)的气味,就嗷嗷叫着冲过来了。幻音蝠更简单,它们讨厌特定频率的声音,用小银的钢针刮石头,它们自己就飞过来了。”
烈风补充:“现在他们被缠住,内讧,灵力消耗也快。我们要不要……”它做了个下扑的动作。
“不急。”陈默摆摆手,“让他们再消耗一会儿。狗急跳墙,现在下去可能被反咬一口。等他们快不行了,或者准备逃的时候,咱们再去‘送送行’。”
他目光转向系统界面,上面显示着【混沌共生实验场】模组残存能量的消耗情况,以及从远处战场逸散的、被模组偷偷抽取转化的微量“情绪能量”和“战斗数据”。
“果然,实战中产生的强烈情绪和能量对抗,即使是负面的,也能被模组抽取转化一部分,虽然效率低得可怜……但蚊子腿也是肉。而且,这些战斗数据,对优化以后的‘批发系统’或许有点参考价值。”陈默若有所思。
战场那边,情况急转直下。
王老二重伤倒地,被几只幻音蝠扑上去撕咬,惨叫连连,很快没了声息。
李老四独木难支,被两只山魈围攻,险象环生,惊恐大叫:“队长救我!”
屠刚被一只最强的山魈头目缠住,自身也挂了彩,哪有空救他?反而因为李老四的呼救分心,被山魈头目一爪在背上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啊!”屠刚痛吼,眼中凶光彻底被恐惧取代。他知道,今天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
逃!必须逃!
他猛地燃烧精血,血色刀光暴涨,暂时逼退山魈头目,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也是他认为唯一可能没有埋伏的方向——疯狂逃窜!甚至顾不上看一眼垂死的李老四。
李老四绝望地看着队长抛弃自己逃跑,下一刻,就被山魈的利爪贯穿了胸膛。
屠刚亡命奔逃,身上伤口血流不止,气息迅速萎靡。他心中充满了悔恨、恐惧,还有对设伏者的刻骨怨毒。但他只想活着离开这片该死的山林!
就在他冲出浓雾范围,以为暂时安全,靠在一棵大树下喘息,准备处理伤口时——
脚下的地面突然微微一陷。
“咔嚓。”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
屠刚身体瞬间僵硬,缓缓低头。
只见几根被巧妙伪装、削尖了的硬木桩,从落叶下猛地弹起,以刁钻的角度狠狠刺向他的下盘!
简陋,但足够致命,尤其是在他重伤、心神松懈的这一刻。
“不——!”屠刚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竭力扭转身形。
噗!噗!
两根木桩擦着他的大腿外侧划过,带起血肉,另一根则狠狠扎进了他的脚踝!
“啊!”屠刚惨叫着跌倒在地,脚踝处传来的剧痛和麻木感让他心沉谷底——木桩上有毒!虽然不致命,但显然是神经麻痹类的毒素!
完了。
他背靠大树,握着血刀的手都在颤抖,绝望地看着浓雾方向,似乎能听到山魈和幻音蝠正在靠近的声音。
就在这时,前方的灌木丛一阵晃动。
屠刚瞳孔收缩,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刀。
然而,从灌木后走出的,并不是妖兽。
而是一头毛发油亮、眼神戏谑的黑虎,一匹目光森冷的青狼,以及一只……举着几根钢针,似乎跃跃欲试的银色刺猬?
紧接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也从侧后方缓缓走出,堵住了他的退路。
男子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嘴角带着一丝让他不寒而栗的笑容。女子戴着面纱,身姿窈窕,手中把玩着一枚红色玉佩,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屠刚瞬间明白了。一切都是这些人搞的鬼!
“是……你们……”他声音嘶哑,充满恨意,“你们到底是谁?!为何设伏害我血煞盟!”
陈默走到他面前不远处,蹲下身,捡起一根树枝,戳了戳他受伤的脚踝,疼得屠刚又是一阵抽搐。
“为什么?”陈默歪了歪头,一副很困惑的样子,“不是你们先追着我们的吗?我们只是在家门口,放了几朵好看的‘花’,养了几只‘小宠物’,顺便挖了几个‘小坑’而已。是你们自己非要闯进来,还跟我们的‘小宠物’玩得那么‘开心’,这怎么能怪我们呢?”
虎妖在旁边憋着笑,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屠刚差点被这番无耻言论气得吐血:“你……!”
“好了,废话不多说。”陈默收敛笑容,眼神变得淡漠,“你们血煞盟来了多少人?具体什么部署?谁下的命令?除了你们,还有哪些势力在这片区域活动?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或许……我能给你一个痛快。”
他手中的树枝,轻轻点在了屠刚脖子旁边的地面上。虽然只是树枝,但屠刚却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剑意隐隐锁定了自己,让他灵魂都在战栗。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异动,或者回答不能令对方满意,下一瞬间就会身首异处。
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惫懒、实则可怕的青年,以及他身后那明显不凡的女子和妖兽,屠刚最后的抵抗意志崩溃了。
他断断续续地开始交代。
片刻后。
陈默得到了想要的信息,站起身,对苏柒柒点点头。
苏柒柒抬手,一道微不可察的红芒闪过,没入屠刚眉心。屠刚身体一僵,眼神迅速涣散,最后一丝生机断绝。
“处理干净。”陈默对虎妖和烈风道。
很快,现场被打扫,所有痕迹被小心掩盖或伪装成妖兽争斗的现场。
陈默清点着从屠刚等人身上搜出的东西:一些灵石、丹药、符箓,几件品质尚可的法器,还有那块血煞盟的联络罗盘和身份令牌。收获不算丰厚,但聊胜于无,尤其是那块罗盘,或许能反向利用。
“血煞盟这次来了至少三个小队,由一个金丹初期的长老带队,分散搜索。天机阁的人行踪更隐秘,似乎在测绘地脉和监控能量异常。另外,还有几个小宗门和散修被吸引过来,都在外围碰运气。”陈默总结着情报,“我们的位置暂时还没完全暴露,但血煞盟损失一个小队,那个金丹长老肯定会警觉,搜索会更严密。”
“要再转移吗?”苏柒柒问。
陈默想了想,摇摇头:“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他们刚在这里折损人手,短期内可能不会仔细复勘这片‘不祥之地’。我们就在这里,抓紧时间,我要尽快恢复到能应付突发状况的状态。另外……”
他看向手中那块血煞盟的罗盘,又看看系统界面,一个更大胆的想法逐渐成型。
“或许,我们可以给那位金丹长老,送一份‘惊喜大礼包’?比如,一个‘精心准备’的、关于‘重伤逃亡者’和‘惊天秘宝’的……‘独家情报’?”
悬崖间的风,似乎更冷了一些。
夜色中,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正在悄然转换。
而一张更大的网,似乎也开始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