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夜的休整,在极度疲惫和伤势面前显得如此短暂,却又弥足珍贵。
石室内的能量虽稀薄,却异常“干净”,甚至带有一丝奇异的“活性”,仿佛能直接渗透进疲惫的细胞和干涸的经脉。虎妖和烈风凭借妖兽强大的恢复本能,在沉睡中被动地吸收着这股能量,身上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止血结痂,最表层的皮肉开始缓慢蠕动愈合,虽然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至少恢复了一两成行动力和基本的妖力。
小银最先苏醒过来。它晃了晃小脑袋,身上的钢毛重新变得坚硬有光泽,虽然体型依旧小巧,但眼中的灵动和警惕已经回归。它先是爬到苏柒柒身边,用小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然后又跳到陈默胸口,感受着他微弱但平稳的心跳,这才稍微安心,然后自觉地蹿到裂缝入口处,竖起耳朵和钢毛,担任起警戒的职责。
陈默在沉睡中,意识依旧沉浸在黑暗与淡金色光芒交织的模糊地带。丹田内的【镇渊】剑意,如同饱饮甘霖的幼苗,虽然依旧纤细,却比之前凝实、活跃了许多。那道新添的细微裂痕,在剑意缓慢而持续的滋养下,边缘似乎变得圆润了一丝,不再那么狰狞。他能感觉到,自己对这缕剑意的掌控力,也随着其恢复而增强了一分。
当看守者后代那干涩嘶哑的声音在裂缝外响起时,陈默的意识终于被彻底拉回现实。
“时间到了。该出发了。”
陈默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粗糙的暗红色岩壁顶。他尝试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酸软无力,剧痛阵阵,但至少能够控制。他深吸一口气,石室内那带着铁锈味的“干净”空气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到苏柒柒依旧昏迷,但脸色似乎比之前好了一点点,青黑之色稍褪,苍白依旧。虎妖和烈风已经站起身,正在活动筋骨,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显然恢复得不错。
“老陈,你醒了?”虎妖凑过来,压低声音,“感觉咋样?能走不?”
陈默微微点头,声音依旧沙哑:“能……动。柒柒……”
“柒柒姑娘还没醒,但气息稳了点。俺们得背着她。”虎妖道。
烈风则看向裂缝外:“那个‘看守者’已经等在外面了。他说一天半,很准时。”
陈默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岩壁上,从怀中摸出那最后一颗“净尘丹”,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苏柒柒的情况复杂,净尘丹未必对症,且是最后的保命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他看向虎妖和烈风:“你们……恢复如何?”
“三四成力气,揍几个泥蜥没问题,但要是再碰上‘大块头’那种玩意儿……”虎妖咧了咧嘴,没说完,但意思明白。
“足够了。小心为上。”陈默知道不能奢求更多。
他们小心地将苏柒柒用藤蔓固定在虎妖背上(虎妖体型大,相对平稳),陈默则被烈风驮着。小银跳上烈风的头顶,充当了望哨。
走出裂缝,看守者后代佝偻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雾气中,兜帽下的两点浑浊黄光转向他们,没有任何寒暄:“跟上。保持安静。血色荒丘在西北方向,要穿过一段‘沉沦者’的活动区。避开它们的主群,遇到零散的,速战速决,不要纠缠。”
说罢,它转身,骨杖点地,迈开了那蹒跚却坚定的步伐。
一行人再次没入冥沼那永恒的昏暗与雾气之中。这一次,有了向导,方向明确,但危险并未减少。
他们沿着暗红色石林的边缘行进,尽量利用嶙峋的怪石和低矮的菌丛作为掩护。空气中那股铁锈味越来越浓,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甜腻中带着腐败的血腥气,让人闻之欲呕。
“这就是‘血色荒丘’得名的原因?”烈风低声问前方的向导。
“地脉渗出,混杂了古老的血与怨,还有……‘它们’的分泌物。”看守者后代头也不回,“这里的石头、泥土,甚至空气,都浸染了那种东西。待久了,心性不坚者,容易被侵蚀,变得暴躁、嗜血,最终……成为‘沉沦者’的一部分。”
它的话让众人心中一凛,更加小心地收敛心神和气息。
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雾气中开始出现一些晃动的黑影,以及含糊不清的、仿佛梦呓般的低语。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语言,充满了痛苦、迷茫和偶尔爆发的尖锐嘶吼。
“沉沦者……”看守者后代停下脚步,示意众人隐蔽在一块巨岩后。
透过岩石缝隙看去,只见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覆盖着暗红色砂砾的土地上,游荡着十几个人形生物。它们与看守者后代有些相似,都裹着破烂的、沾满污渍的衣物,但状态截然不同。有的肢体扭曲变形,身上长着怪异的肉瘤或外骨骼;有的双眼一片浑浊的暗红,口中流涎,发出无意义的嚎叫;还有的则呆呆地站在原地,仰头望着永远不变的雾气天空,如同失去了灵魂的雕像。
它们手中大多拿着简陋的、由骨头或石块磨制的武器,行动迟缓,漫无目的。
“这些都是被‘荒丘’气息侵蚀,失去了自我,只剩下本能和残存怨念的可怜虫。”看守者后代的声音依旧平淡,“避开它们。如果被缠上,攻击头部或心脏位置的能量核心,一击致命。否则,它们的‘声音’会引来更多。”
众人点头,屏息凝神,借着岩石和地形的掩护,小心翼翼地绕开这片沉沦者游荡区。有几个沉沦者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茫然地转向他们这边,但很快又被其他动静吸引,摇晃着走开。
有惊无险地穿过这片区域后,前方的地面开始向上倾斜,暗红色的砂砾逐渐被更加坚硬、颜色也更深的红褐色岩石取代。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血腥腐败气息浓烈到几乎化不开,吸入口鼻,让人阵阵头晕,心底莫名烦躁。
虎妖和烈风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妖力抵抗这种侵蚀,陈默也默默运转【镇渊】剑意,在体内形成一层极薄的防护,驱逐侵入的负面气息。剑意对这种污秽气息果然有奇效,所过之处,烦躁顿消,头脑清明。
“快到了。荒丘中段,有一处‘血晶矿坑’,‘淬魂晶’偶尔会在那里伴生出现。但那里通常有‘大块头’的幼体盘踞,还有少数比较‘清醒’的沉沦者战士守护。”看守者后代停下脚步,指向雾气深处一座隐约可见的、如同被巨斧劈开的暗红山体轮廓,“那就是‘断脊山’,矿坑在它背阴面的裂缝里。我会在这里等你们,引开可能出现的普通沉沦者。但‘大块头幼体’和沉沦者战士,需要你们自己解决。”
它从怀里掏出两块灰扑扑的、如同鹅卵石般的东西,递给虎妖和陈默(陈默示意烈风接下)。“‘匿息石’,含在舌下,能最大程度遮掩你们的气息和能量波动,但对‘大块头’效果有限。记住,拿到‘淬魂晶’就立刻撤,不要贪多,不要深入矿坑。里面……有更可怕的东西在沉睡。”
任务明确,风险极高。
虎妖和烈风看向陈默。陈默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环境的压迫感,点了点头。
“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