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医院的IcU病房里,仪器发出规律的低鸣。
顾临溪坐在病床边,握着沈瓷的手。那只手已经恢复了温度,不再像昨夜在湿地里那样冰冷刺骨。沈瓷还在沉睡,麻药的作用尚未完全消退,苍白的脸上只有睫毛偶尔轻微的颤动,证明她还活着。
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来,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洁白的床单上切出细长的光带。顾临溪一夜未合眼,眼睛布满血丝,但他不敢睡,生怕错过沈瓷醒来的瞬间。
周医生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检查了仪器数据:“生命体征稳定,出血已经止住了。刀伤很深,但没有伤及主要血管和神经,算是万幸。”他看向顾临溪,“你自己也需要休息。你的脸色很差。”
“我等她醒来。”顾临溪的声音沙哑。
周医生理解地点点头,留下两瓶营养液:“喝点东西,保持体力。沈总醒来看见你这样,会担心的。”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顾临溪拧开营养液,小口喝着。液体微甜,却难以下咽——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每次吞咽都带着刺痛。
他想起了昨晚湿地里沈瓷最后那个眼神,想起了她说的“我爱你”。那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说出这三个字,却是在生死关头。
如果她没撑过来……
顾临溪不敢再想下去。他将额头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闭上眼睛。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手指被轻轻勾了一下。
顾临溪猛地抬头。
沈瓷的眼睛睁开了。虽然还很虚弱,但眼神是清明的。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别说话,”顾临溪立刻按铃叫医生,同时俯身靠近她,“你醒了就好。伤口疼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沈瓷轻轻摇头,目光落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上。她抬起另一只手——那只手还连着输液管——很轻地碰了碰他的脸。
这个动作让顾临溪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我没事,你才吓死我了。”
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做检查。沈瓷的恢复情况良好,除了失血过多导致的虚弱外,没有其他并发症。伤口缝合得很好,只要好好休养,不会留下后遗症。
“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主治医生说,“但至少需要住院一周观察。”
等医护人员离开,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时,沈瓷终于开口,声音微弱但清晰:“你……一直没睡?”
“睡不着。”顾临溪如实说,“怕你醒来时身边没人。”
沈瓷的嘴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傻。”
顾临溪也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你才傻。为什么要一个人引开他们?我们可以一起走的。”
“你带着‘种子’,”沈瓷说,“那是首要目标。我不能让他们靠近你。”她顿了顿,看着他,“而且我知道,你会等我。”
这话里的信任让顾临溪心头一震。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我当然会等你。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等你。”
上午九点,沈瓷转到了VIp病房。岚姨已经赶到了医院,带来了换洗衣物和熬好的粥。看到沈瓷醒着,这位总是沉稳的管家眼眶也红了。
“沈小姐,”岚姨握着沈瓷另一只手,“您吓坏我们了。”
“对不起,岚姨。”沈瓷轻声说。
“不用说对不起,”岚姨擦擦眼角,“只要您好好的。”她转向顾临溪,“少爷,您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我在这里守着。”
顾临溪本想拒绝,但沈瓷也看着他:“去吧,你身上都是泥。”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昨晚那身脏污的衣服,头发黏腻,脸上也有泥痕。他点点头,在沈瓷额头轻轻一吻:“我很快回来。”
热水冲刷身体时,顾临溪才感觉到浑身的酸痛。一夜的奔逃和紧张,让每一块肌肉都在抗议。但他洗得很快,十分钟后就擦干身体,换上岚姨带来的干净衣服。
回到病房时,沈瓷正在小口喝粥。岚姨细心地喂她,动作温柔得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顾临溪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复杂的温暖——沈瓷身边有这么多爱她的人,她不再是那个孤独的、只能依靠自己的女孩了。
“少爷回来了。”岚姨看见他,让出位置,“您来喂吧,我去问问医生饮食注意事项。”
顾临溪接过粥碗,在床边坐下。沈瓷看着他,眼神柔和:“洗干净了好看多了。”
“你嫌弃我脏。”顾临溪假装委屈,但手上的动作很轻,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凉,送到她嘴边。
沈瓷喝下粥,轻声说:“不嫌弃。只是不想你难受。”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顾临溪的动作顿了顿。他总是容易被沈瓷这种不经意的温柔打动——她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每一句关心都落到实处。
一碗粥慢慢喝完。顾临溪用纸巾擦去她嘴角的痕迹,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沈瓷,”他放下碗,握住她的手,“等你好起来,我们就去领证,好吗?不等了。”
沈瓷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你真的想好了?我现在这样……”
“我想好了,”顾临溪打断她,“从你在湿地里对我说‘我爱你’的那一刻,我就彻底想好了。我想和你结婚,想和你过一辈子,想每天早上醒来都看见你,想在你生病时照顾你,想在你难过时抱着你。”他停顿了一下,“我知道我很贪心,但我就是想要这些。”
沈瓷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泪无声滑落。顾临溪慌了:“是不是伤口疼?我叫医生……”
“不,”沈瓷摇头,声音哽咽,“是……高兴。”她很少这样直白地表达情绪,但此刻她不想掩饰,“顾临溪,我也想要那些。想要每天早上看见你,想要你照顾我,想要……和你过一辈子。”
顾临溪俯身抱住她,小心避开她的伤口。这个拥抱很轻,但两个人都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那么真实,那么有力。
“那就说定了,”顾临溪在她耳边轻声说,“等你能下床了,我们就去民政局。婚礼可以慢慢办,但我想先让你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妻子。”
“好。”沈瓷在他怀里点头。
下午,秦漠和楚风一起来了。秦漠脸上带着伤,手臂也缠着绷带,但精神很好。
“嫂子,”秦漠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您可算醒了。您不知道,昨晚这小子差点把我们都逼疯了,非要亲自进湿地找你。”
沈瓷看向顾临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脸。
“追兵都解决了?”沈瓷问回正事。
“解决了六个,跑了两个。”秦漠表情严肃起来,“但这次的人不简单。装备是国际黑市上最新型号,战术配合专业,像是雇佣兵,但又不太一样——他们好像有别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抢东西。”
楚风接话:“我们检查了尸体,没有身份标识,但每个人后颈都有一个微型芯片,不是追踪器,更像是……某种生物信息存储设备。已经交给陆衍去分析了。”
沈瓷沉思片刻:“那个符号呢?圆圈和波浪线?”
“还没有线索。”楚风摇头,“陆衍动用了所有关系网,但这个符号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任何已知组织使用过。”
病房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这件事还没结束。那个神秘势力还在暗处,而“种子”还在顾临溪手里。
“我想把‘种子’交给国家。”顾临溪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他。
“我想了很久,”顾临溪继续说,“这个技术太危险,我个人没有能力保护它,也没有能力决定它的未来。但国家有。交给专业的科研机构,在严格的监管下进行研究,也许能找到它正确的用途。”
沈瓷看着他:“你想好了?一旦交出去,可能就拿不回来了。”
“我想好了。”顾临溪坚定地说,“这个技术不该属于任何个人或小团体。它应该属于全人类,在合适的时候,以合适的方式被使用。”他顿了顿,“而且,这样我们也能真正安全。那些势力的目标就是‘种子’,如果它不在我们手里了,我们就不再是目标。”
秦漠和楚风对视一眼,都点了点头。
“我支持,”秦漠说,“这事儿太大,我们兜不住。”
“我也支持,”楚风说,“但必须选择绝对可靠的机构。我和陆衍可以负责对接。”
沈瓷看着顾临溪,眼中满是温柔和骄傲:“那就这么办。等我能出院了,我们一起去。”
事情定下来后,气氛轻松了许多。秦漠开始讲笑话,楚风说起公司近况,病房里有了笑声。顾临溪坐在沈瓷身边,一只手始终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
傍晚时分,访客离开。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病房染成温暖的金色。
顾临溪帮沈瓷调整了靠枕,让她更舒服些。“累吗?要不要再睡会儿?”
沈瓷摇头,看着他:“陪我说话。”
“说什么?”
“说说以后。”沈瓷轻声说,“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顾临溪想了想:“我想继续读心理学,把博士学位读完。然后……也许开个小工作室,做心理咨询。还想学钢琴,你答应给我找老师的。”他顿了顿,“最重要的,是和你在一起。每天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周末去看电影,节假日去旅行。”
沈瓷的嘴角扬起:“很普通的生活。”
“嗯,”顾临溪点头,“但很真实,很温暖。”他看着她的眼睛,“这就是我想要的。和你一起,过普通而温暖的生活。”
沈瓷伸手,指尖轻触他的眉骨:“好。那就这么过。”
夜幕再次降临。顾临溪在病房里加了张陪护床,坚持要留下来。沈瓷没有反对,只是在他躺下后,轻声说:
“顾临溪。”
“嗯?”
“谢谢你没有放弃我。”沈瓷的声音在黑暗中很轻,“在我不知道如何爱人的时候,谢谢你教会我。”
顾临溪侧过身,在黑暗中看着她的轮廓:“也谢谢你,让我知道被爱是什么感觉。”
两人在黑暗中静静地对视,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脸,但能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就在顾临溪快要睡着时,沈瓷忽然又说:
“等出院了,我想去拍婚纱照。就我们两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
顾临溪的心被温柔填满:“好。”
“还要买对戒。简单点的,可以每天戴着。”
“好。”
“还要……”
沈瓷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睡着了。
顾临溪在黑暗中微笑,轻声说:“还要生个孩子,像你也像我。还要一起变老,还要……”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他也沉入了睡眠。
病房外,走廊的灯光昏暗。一个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车轮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滚动声。
而在医院对面的楼顶,一个人影站在阴影中,望远镜对准了沈瓷病房的窗户。他看了很久,然后收起设备,消失在夜色中。
通讯器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目标决定交出‘种子’。启动b计划。”
夜色深沉,但病房里相守的两个人,睡得安稳而踏实。
他们不知道,新的风暴正在酝酿。
但至少今夜,他们拥有彼此的呼吸和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