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内流光溢彩,空气中弥漫着香槟、香水与虚伪寒暄混合的特定气味。顾临溪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瓷身边,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猛兽领地的食草动物。
然而,与他的紧绷不同,沈瓷始终从容。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人群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或是与远处侍立的一名“服务生”有瞬间的眼神交汇。顾临溪顺着她目光看去,隐约能感觉到那些看似普通的宾客或工作人员身上,有一种与周围浮华格格不入的冷硬气息。他明白了,这整个宴会厅,看似开放,实则都在沈瓷势力的无形掌控之下。阿威,或许就在这些人之中,如同真正的影子,沉默地守护着沈瓷的绝对安全。
这种认知,奇异地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沈瓷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挽着他手臂的力道稳定,偶尔侧头低声与他介绍人物,语气平淡。
但总有不长眼的人,试图试探。
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略显富态的中年男人,端着酒杯,笑眯眯地凑了过来,目光在顾临溪身上逡巡。
“沈总,这位就是顾少爷吧?果然一表人才。”他话语看似恭维,语气却轻佻,“前两天还听人说起顾少爷在学校的风采,和那位林……哦,瞧我这记性。”他故作懊恼,眼神却带着挑衅。
顾临溪的心一沉。
沈瓷脸上的淡漠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将顾临溪往自己身后带了带。
那男人见沈瓷不接招,又把矛头转向顾临溪:“顾少爷年轻俊俏,沈总可得看紧点。不过话说回来,沈总日理万机,偶尔顾不到也是常情。就像昨晚,听说沈总和盛和的陆总在‘云顶’相谈甚欢?哎呀,陆总那可是真正的青年才俊,和沈总站在一起,真是般配得晃眼呐!”
他终于抛出了“陆宸”,暗示顾临溪不过是个随时可被取代的玩物。
顾临溪脸色白了白。
就在这时,沈瓷终于有了反应。
她缓缓转头,冰冽的目光钉在粉西装男人脸上。她没有动怒,但周遭温度骤降。
“陈总,”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入耳,带着漫不经心的残忍,“听说你最近在争取城东那块地皮?”
陈总笑容一僵:“沈总,您……”
“你的公司,上个季度的现金流,好像不太健康?主要依赖‘信达资本’的输血吧?”
陈总脸色瞬间惨白,汗珠渗出。
沈瓷端起一杯香槟,却没有喝。她捏着杯柱,目光落在他脸上。
“我的意思是,”她微微歪头,动作天真而残忍,“如果你这张嘴,学不会什么时候该闭上的话……”
“啪——!”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炸响!
她手中的香槟杯,被毫不留情地砸碎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酒液与玻璃碎片四溅!
整个宴会厅,瞬间死寂。所有目光,惊惧地聚焦于沈瓷。
也就在杯子碎裂的同一瞬间,顾临溪敏锐地注意到,人群中至少有三个不同位置的“宾客”或“服务生”,身体几不可察地调整了姿态,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陈总以及他可能暴起的任何轨迹。那种无声的、瞬间凝结的肃杀之气,比四溅的玻璃更让人胆寒。阿威的布置,在关键时刻展露无遗。
沈瓷却看也没看地上的狼藉。她上前一步,逼近面无人色的陈总,声音冷得刺骨:
“我不介意让‘信达’立刻撤资,看看你那艘破船,还能撑几天。”
陈总双腿一软,差点瘫倒,脸上只剩恐惧与悔恨。
沈瓷不再看他。她转过身,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最后落在顾临溪脸上。
她伸出手,轻轻拂去他西装袖口上的一点玻璃碎屑,动作温柔,与刚才的狠戾判若两人。
“没事了。”她低声安抚。
然后,她重新挽住他的手臂,姿态从容。
“我们走吧,这里空气不太好。”
她带着他,在无数惊惧目光中,向宴会厅外走去。无人敢阻拦。
走到门口,陆宸迎了上来,带着无奈的笑:“瓷瓷,你这脾气……”
沈瓷瞥他一眼:“管好你自己的人。”
陆宸耸肩,目光落到顾临溪身上,善意地颔首。
顾临溪仓促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看向宴会厅出口的阴影处。那里,阿威如同融入背景的雕像,悄无声息地站立着,见沈瓷出来,他微微躬身,随即如同幽灵般提前一步没入走廊的黑暗中,显然是去确保前方路径的绝对安全。
坐进等候在门口的劳斯莱斯里,顾临溪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心脏依旧狂跳。他不仅见识了沈瓷的雷霆手段,更窥见了支撑在她身后的、那沉默而高效的力量。
(第十一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