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带来的消息,像一块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沈瓷心底激荡起汹涌的暗流。戈登·李的出现,几乎坐实了沈明辉与“涅盘”旧部,乃至与境外势力千丝万缕的联系。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那股想要立刻揪出所有幕后黑手的狠戾几乎要破体而出,却被肩头隐隐传来的痛楚强行压制。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需要更缜密的计划,也需要一具能支撑她完成复仇的身体。
顾临溪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周身骤然降低的气压和眼底翻涌的冰冷杀意。他没有再多问关于戈登·李或者沈明辉的事情,只是默默地将她喝剩的汤碗拿走,又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手边。
“医生说了,你需要静养,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沈瓷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落在顾临溪脸上。几天高强度的训练,让他原本略显白皙的皮肤透出些微运动后的健康色泽,虽然手臂还打着石膏,但整个人的精气神明显不同了,眼神里的怯懦和迷茫被一种沉静的坚定取代,连带着那张清俊的脸庞都似乎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些棱角。
她没接水杯,只是看着他。看着他额角尚未完全干透的汗迹,看着他因为专注而微微抿起的唇线,看着他清澈眼底映出的自己的倒影。
忽然,她抬起没受伤的右手,绕过水杯,指尖轻轻拂过他汗湿的额角,将那缕不听话的黑发拨开。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她一贯的、不容拒绝的霸道。
顾临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一怔,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的指尖微凉,带着药水的淡淡气息,触碰在皮肤上,却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
“训练很辛苦?”沈瓷开口,声音因为伤病而有些低哑,却别有一种撩人的质感。
“……还好。”顾临溪喉结滚动了一下,老实回答,“能承受。”
沈瓷的指尖没有离开,反而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滑到他的脸颊,带着一种审视的、近乎描摹的意味。她的目光专注,仿佛在重新认识眼前这个人。
顾临溪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的纹路和微凉的体温,能闻到她身上混合着药味的独特冷香。他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她的指尖在自己脸上流连,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悄悄漫上热度。
这种无声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触碰,比任何直白的话语都更让人心悸。
终于,她的指尖停留在了他的下颌,微微用力,将他的脸抬起一些,迫使他的目光与她平视。
然后,她倾身向前。
没有预兆,没有询问。
她微凉的、带着药味的唇,精准地覆上了他的。
这是一个不同于以往的吻。不再是带着惩罚意味的撕咬,也不是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它带着一种探索的意味,一种确认的力度,缓慢而坚定地侵入他的领地。
顾临溪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大脑有片刻的空白,随即,一股汹涌的热流从两人相贴的唇瓣炸开,瞬间席卷全身。他能尝到她唇间淡淡的苦涩药味,也能感受到她并不平稳的、带着一丝虚弱的气息。
这一次,他没有像最初那样被动承受,也没有像后来那样羞涩闪躲。
在最初的怔愣之后,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股破土而出的勇气和力量,用力地回应了她!
他抬起没受伤的右手,绕过她的后背,小心地避开了她肩头的伤口,将她更紧地拥向自己。他的吻带着生涩却不容置疑的热烈,不再是单纯的承受,而是主动的纠缠与索取。唇舌交缠间,带着训练后未散的汗水的咸涩,带着年轻人特有的、蓬勃的生命力,也带着一种想要将她揉入骨血般的珍视与决绝。
沈瓷显然没料到他会有如此激烈而直接的回应。她身体微微一僵,那双冰封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随即,那错愕便被一种更深沉的、翻涌着复杂情愫的暗流所取代。她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像是被他的反应取悦了,更加深入地回应了这个吻。
这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充满了无声较量和情感确认的吻。
直到两人都因为缺氧而气息不稳,沈瓷才率先微微撤离。她的脸颊染上了一层极少见的、淡淡的绯红,眼神却亮得惊人,像被水洗过的寒星。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同样呼吸急促、眼尾泛红的顾临溪,伸出舌尖,极快地舔了一下自己有些红肿的唇瓣,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满意和一丝不易察觉餍足的弧度。
“长进了。”她评价道,声音带着情动后的沙哑,语气却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女王姿态。
顾临溪看着她这副模样,心脏像是被羽毛狠狠挠过,又痒又麻。他抵着她的额头,鼻尖蹭着她的鼻尖,喘息着,低声回应:“跟你学的。”
沈瓷轻哼一声,没再说话,却也没推开他,任由他保持着这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而温存的气息,仿佛连消毒水的味道都被冲淡了。
然而,这份温存并未持续太久。沈瓷放在枕边的另一部内部通讯器发出了低沉的震动,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是阿威。
沈瓷脸上的绯红和慵懒瞬间褪去,恢复了平日的冷冽。她示意顾临溪松开她,按下了接听键。
“小姐。”阿威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凝重,“二爷那边……有动静了。他明天上午,要去城西的‘静心苑’疗养院做‘例行检查’。”
静心苑?那是一家以安保严密和私密性极高着称的私人疗养院,很多不便露面的权贵都会选择在那里休养或进行一些隐秘的会面。
沈明辉选择在这个时候去那里,真的只是“例行检查”吗?
沈瓷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光。她对着通讯器,只说了三个字:
“知道了。”
挂断通讯,她看向顾临溪,眼神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明和算计。
“准备一下。”她说,“明天,陪我去‘静心苑’,探望一下我那位……需要静养的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