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九年,十二月。
“风语小队”奇迹般地带回了“黑山口”的补给——药品、粮食、弹药,以及一部完好的电台。
这批物资,对于已经被“铁壁合围”困死、濒临弹尽粮绝的主力团而言,无异于救命。
但代价,是被迫“牺牲”了他们的队长。
而当陈虎、王麻子、小石头这三名“幸存者”,在赵铁柱和白鹿的绝望中,再次杀回“黑山口”,从日军的刺刀下抢回林远山时——
这支队伍的“魂”,才算真正归位。
半个月后。
主力团的临时指挥部——一处更深的、已经废弃的铁矿洞。
“……别他娘的动!”
白鹿正用那双被冻得通红、却依旧稳如磐石的手,剪断了林远山胸前最后S一圈绷带。
那道被枪托砸裂的肋骨(ch 54),在缴获的“盘尼西林”(青霉素)和近半个月的休养下,终于……长住了。
“皮……长上了。”白鹿的声音很低,“但骨头……还是‘脆’的。你再敢像上次那样,用石头去砸人……”
“我不敢了。”林远山的声音嘶哑。
他正坐在火堆旁,用那只布满疤痕、依旧僵硬的“废手”(ch 46),吃力地,给一支三八式步枪上油。
这支枪,是他从“黑山口”那具被他用石头砸死的尸体上,“借”来的。
而那具缴获的“冈田进”的四倍镜,正被他小心翼翼地……安装了上去。
他那支毛瑟,已经成了“图腾”,被油布包着,藏在了最深处。
“你欠我一条命。”
陈虎,这个暴躁的汉子,从洞口走了进来。他没有看林远山,只是把一袋子弹(6.5mm)扔在了他脚边。
“这是老魏从主力连……硬抠出来的。一百发。”
陈虎蹲了下来,火光映着他那张被燎掉眉毛的脸。
“林远山,”他瓮声瓮气地说,“老子……不喜欢欠人情。上次(ch 39),你救了老子。这次(ch 55),老子救了你。”
“咱俩,”他伸出砂钵大的拳头,“……扯平了。”
林远山抬起头,看着这个在吊桥上对他吼“你欠我一条命”的男人。
他没有伸拳。
他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没平。”林远山说。
“什么?”
“你救的,”林远山拍了拍那支刚上好油的步枪,“……是这支队伍的‘魂’。”
“……我欠你的,比一条命……重。”
陈虎一愣。他妈的,这“神枪手”伤了一趟回来,怎么……也学会说“人话”了?
“咳咳。”
洞口,赵铁柱的拐杖“笃笃”作响。
“都他娘的别‘扯平’了。鬼子……又来‘送礼’了。”
指挥部的作战地图前。
老魏(主力团副团长)、陈光(他已是军分区参谋,在主力团督战)、赵铁柱(独臂参谋),和“风语小队”全员,都在。
“‘冬季反攻’。”老魏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军分区……要动了。”
“日军的‘铁壁合围’,把战线拉得太长。他们……撑不住了。”
“而我们的任务,”老魏的马鞭,点在了地图上一个叫“灵口”的镇子上。
“……日军第36师团,一个步兵大队(营)的……‘前沿指挥所’,就设在这里。”
“他们的指挥官,”赵铁柱接过了话,他那只独眼,在油灯下闪着光,“……‘山田健’。陆军少佐(major)。”
“少佐?!”陈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他们这支队伍,成立以来,要猎杀的……最高级别的“大鱼”!
“王麻子。”赵铁柱看向那个“鬼”。
“摸过了。”王麻子言简意赅,“‘灵口’是个‘铁王八’。一个大院,四角炮楼,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一挺歪把子在房顶游动哨。”
“山田健人呢?”
“在院子里。”王麻子说,“他很……‘谨慎’。”
“他每天上午九点,会出来……视察防御工事。但是……”
战术变量:“人肉盾牌”(human Shield)。
“……他从不一个人走。”王麻子说,“他身边,永远……簇拥着至少四名卫兵。把他……像‘粽子’一样,裹在中间。一前一后,一左一右。”
“……咱们的‘刀’,”王麻子看了一眼林远山,“……没缝儿。”
“四个人……”林远山皱起了眉。
他那只“半瞎”的右眼,在ch 52之后,经过白鹿的强制休养和针灸(白鹿的隐藏技能),已经消肿,但……“夜盲”的毛病,更重了。
他必须……在白天,速战速决。
“八百米。”林远山问,“有狙击点吗?”
“有。”王麻子说,“镇子东面的‘观音庙’。被烧了,只剩半堵墙。距离……七百五十米。但……是‘死地’。你一开枪,三分钟内,就会被他们的机枪和掷弹筒……包了饺子。”
“那就……三分钟。”林远山说。
“三分钟?!”陈虎急了,“三分钟,你怎么把他……从那四个‘铁皮’里挖出来?!你总不能……连他们……一起打穿吧?!”
林远山没有回答。
他缓缓地,看向了……王麻子。
“……王麻子。”
“……在,队长。”
“你会……‘唱戏’吗?”
三天后。
“灵口”镇,东面。
那座被烧毁的“观音庙”残垣后。
林远山,已经趴了两个小时。他那支“北村”的三八式步枪,架在断裂的石像上。四倍镜的视野里,七百五十米外,那个日军大院……一片死寂。
“……风语者。”
电台里,传来赵铁柱那熟悉的声音。
“九点,到了。”
“……目标,出现。”
林远山的心脏,缓缓地……停跳了半拍。
他看到了。
大院的铁门打开。
五个……不,是六个日军,簇拥着一个戴着白手套、挎着指挥刀的“少佐”(山田健),走了出来。
他们……果然,如同“铁桶”一般,将山田健围在了中央。
林远山,根本……没有射击角度!
“……妈的……王麻子那‘鬼’……到底……行不行?”
侧后方,一百米外,陈虎(负责接应和断后)紧张地,握着那颗准备“炸桥”的手榴弹。
“……风语者。”赵铁柱的声音很沉,“他在‘人盾’里。你……只有一次机会。”
“我知道。”
林远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去“听风”。
他是在……“等”。
等那个“信号”。
“……嘀……嘀嘀……嘀……”
就在这时!
在“灵口”镇的……“西面”!
(与林远山相反的方向)
一个……毫不起眼的、日军的……“通讯车”里,那台本来“静默”的电台……
……忽然,发出了一阵……极其刺耳的、夹杂着巨大噪音的……
……“中国戏曲”?!
“……咿咿——呀呀——!!”
那声音,是王麻子,用缴获的电台(ch 51),在三公里外,对着“灵口”镇的“公用频道”……强行“广播”的!
战术变量:心理\/声学干扰(Acoustic\/psy-ops Lure)。
“纳尼?!”
大院门口,那六个日本兵,全都懵了!
“……八嘎!电台!电台被‘土八路’……占领了?!”
那个“少佐”山田健,也猛地回头,看向了“西面”的通讯车!
他身边的四个卫兵,也本能地……朝着“西面”……转过了身!
“就是现在!”
赵铁柱的嘶吼,和林远山的枪声……
……同时响起!
“砰!”
(三八式,第1xx发)
七百五十米!
山田健,那个“少佐”,在他转身、将他那毫无防备的“后心”……
……暴露给“东面”的林远山的那一刻!
6.5mm的子弹,精准地,钻进了他的心脏!
“……”
山田健,僵在了原地。
他……甚至……没有低头。
他只是……缓缓地,倒了下去。
“……少……少佐阁下?!”
那四个“人盾”卫兵,这才反应过来!
“敌袭!敌袭!在东面!‘观音庙’!!”
“哒哒哒哒哒——!”
房顶上的歪把子机枪,疯狂地……朝着林远山的方向,扫了过来!
“风语者!撤!”赵铁柱吼道!
“砰!”
林远山,没有撤。
他拉动了枪栓。
他……开了第二枪!
他打的,不是人。
他打的,是那挺……正在扫射的……“歪把子”机枪的……弹斗!
“当——!”
子弹,击中了弹斗!
那挺机G枪,瞬间……哑火了!
“……我操……”
“走!”
林远山,这才猛地站起,背起步枪,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陈虎接应的方向!
“……一个少佐。”
“……一个机枪手。”
当晚。
煤窑。
林远山,在白鹿那本“数据库”上,平静地,画下了“两笔”。
“……干得……漂亮……”赵铁柱的独眼里,满是赞许。
“不。”林远山摇了摇头。
他看向了窗外,那片……“黄土岭”的方向。
“这……只是……‘学生’的作业。”
他知道。
他用“科学”(弹道表),用“欺骗”(王麻子的戏曲),打死了一个“少佐”。
这……很成功。
但……
这……不是“北村”的战术。
这……太“吵”了。
“……老魏。”林远山看向那个……正兴奋地,往军分区“报捷”的副团长。
“……怎么了?”
“……鬼子的报复……”赵铁柱接过了话,“……要来了。”
“怕什么?!”老魏一拍大腿,“咱们刚端了一个少佐!他们……还能……”
“……报告!”
小石头,这个“通信兵”,猛地,从电台室冲了进来!
他的脸上,没有了“胜利”的喜悦,只剩下……“恐惧”。
“……赵……赵班长……”
“……军分区……军分区急电!”
“……‘黄土岭’……‘黑山口’……咱们……咱们这一带……所有的……日军据点……”
“……全都……动了!”
“……他们……他们在集结!在……在修炮楼!在……在挖‘封锁沟’!”
“……老魏……”赵铁柱的独眼,猛地缩紧了。
“……他妈的……”
“……1940年……要来了。”
“……‘百团大战’(注:原文如此,应为1940年)……之后的……‘报复’……”
“……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