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日头渐渐西斜,却依旧带着灼人的热气。于甜杏将工具桶放在 7 栋楼门口的树荫下,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 —— 浅灰色的工服后背已被汗水浸出大片湿痕,贴在身上有些闷,可一想到布兜里还藏着早上留的鸡蛋和红薯,心里便透着股踏实的凉。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扫把走进 7 栋楼道。不同于晋朝坞堡里昏暗潮湿的土坯楼道,这里的水泥台阶干净得能映出人影,墙壁上的电灯不用点油灯,一按开关就亮得晃眼,连台阶缝里的细尘都看得清清楚楚。于甜杏从 7 楼开始,弯腰将扫把贴紧地面,顺着一个方向慢慢扫,动作娴熟又仔细 —— 这几日的清扫让她摸清了诀窍,这样扫既能将灰尘归拢,又不会扬起呛人的土。
扫到 5 楼时,她听见住户家里传来 “哗啦啦” 的水声,还有孩童清脆的笑声,AI 系统自动将这些声音转化为她熟悉的晋朝乡音,让她想起家里陈长林追着蝴蝶跑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软下来。等扫到 1 楼垃圾桶放置处时,眼角突然瞥见几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堆在桶边,不像寻常垃圾那样杂乱,倒像是特意摆放整齐的。
于甜杏心里一动,放下扫把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布袋,布料柔软光滑,不是她惯穿的粗麻,倒像是陈李氏当年在洛阳王府见过的细棉布。她小心翼翼地解开一个布袋的绳结,里面竟整整齐齐叠着几件孩童衣裳 —— 有天蓝色的短袖、浅灰色的短裤,还有一条绣着小黄花的粉色连衣裙,针脚细密,连衣角都缝得整整齐齐,别说补丁,连一点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这么好的衣裳,怎么就扔了?” 于甜杏轻轻捏着连衣裙的布料,指尖传来的柔软让她心头一热。她想起香兰身上那件短到膝盖的粗麻短褐,补丁摞着补丁,袖口磨得发亮;长地的裤子因为太瘦,只能在裤脚缝上两块布将就;就连最小的长林,穿的也是陈长田小时候的旧衣,领口松松垮垮的。要是把这些衣裳带回家,孩子们肯定能穿上合身的新衣服,不用再受冻了。
她又解开另外几个布袋,里面装的是成人衣裳 —— 有浅紫色的上衣、藏青色的裤子,还有一件半旧的浅蓝色外衫,布料轻薄,摸起来透气得很,正适合夏日穿。于甜杏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这些衣裳她和赵小草能穿,连婆婆陈李氏也能找件合身的,再也不用穿那件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麻衫了。
“大姐,旧衣服要吗?” 一道温和的女声突然传来。于甜杏猛地回头,见一位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妇人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提着一个空菜篮,显然是刚从外面买菜回来。
于甜杏赶紧放下衣裳,有些局促地解释:“我…… 我是小区的保洁员,看到这些衣裳放在这儿,想着要是您不要了,能不能……” 她的话没说完,声音就低了下去,这么好的衣服会不会只是人家放在这还要拿回家的,可一想到孩子们的打满补丁的衣服,又忍不住抬头望向妇人。
妇人却笑了,走上前帮她把散开的衣裳重新叠好:“这些都是我家孩子穿小的,还有几件是我去年买的,现在穿不着了。扔了可惜,你要是不嫌弃,就都拿去吧。” 她的笑容很温和,眼里没有半分轻视,倒像是在送一件寻常的礼物。
于甜杏的眼眶一下子就热了,赶紧弯腰道谢:“谢谢您,大姐!您真是个好心人!这些衣裳我正好能用,孩子们肯定会很高兴的!” 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双手紧紧抱着布袋,像是抱着稀世珍宝。
“别这么客气。” 妇人摆了摆手,语气轻松,“衣裳放着也是落灰,给你能派上用场,才不算浪费。你慢慢收拾,我先回家了。” 说完,她提着菜篮转身走进楼道。
于甜杏站在原地,看着妇人的背影,心里暖得像揣了个小火炉。她赶紧将所有布袋放进工具桶,又加快速度清扫完 8 栋的楼道,连工具都没来得及仔细整理,就背着桶往工具间赶 —— 她怕晚了,赶不上食堂的晚餐打包。
工具间里,她匆匆将扫把、拖把归位,布兜里的衣裳被她小心地裹在最里面,生怕被工具刮坏。刚走出工具间,就撞见也来还工具的刘春桃,对方看到她鼓鼓囊囊的工具桶,笑着打趣:“于姐,今天又有好收获啊?看你这桶沉的,莫不是捡着啥宝贝了?”
“是小区居民给的衣裳,孩子们能穿。” 于甜杏笑着掀开桶盖一角,露出里面的布袋,“你快去还工具吧,晚了食堂的菜该凉了。”
两人笑着道别,于甜杏快步往食堂走。晚餐窗口前,师傅正将最后一份香菇滑鸡盛进餐盒,看到她来,又多舀了一勺麻婆豆腐:“今天的豆腐炖得软,带回家给孩子吃正好。” 于甜杏连声道谢,又接过师傅递来的两个香蕉 —— 黄澄澄的果皮泛着光泽,香蕉,又是稀罕果子。
她将餐盒和香蕉小心地放进布兜,又去消毒间做了全身消毒。站在消毒间的透明格子里,看着淡蓝色的雾气裹住身体,心里满是急切的盼 —— 她想快点回家,把新衣裳、热饭菜和香甜的香蕉,都送到孩子们面前。
“回家。” 当这两个字在脑海中响起时,熟悉的白光闪过,下一秒,于甜杏已站在陈氏坞堡自家院子的土坯地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石榴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院子里没有往常的热闹,只有陈李氏坐在织布机前,手里捏着梭子,却没怎么动,眼神一直望着院门口;陈长林蹲在旁边,手里攥着根木棍,正蹲在地上戳蚂蚁洞,小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跟蚂蚁较劲。
“阿母,其他人呢?” 于甜杏放下布兜,走上前帮婆婆理了理散落的线头。往常这个时辰,赵小草该在劈柴,香荷和香兰会带着弟弟们在院子里拾石榴花瓣,今天却格外安静。
陈李氏放下梭子,转过身看着她,眼里带着几分欣慰:“我想着你每次回来都要‘凭空出现’,怕孩子们撞见起疑,就打发他们出去了 —— 让小草带着香荷、香兰她们去后山挖野菜,等你安顿好了,他们再回来。”
于甜杏心里一暖,伸手握住婆婆的手 —— 那双手因为常年织布,指腹布满老茧,却依旧温暖有力。“阿母,您真好。” 她的声音有些发哑,眼眶微微发热。这些日子,她在外奔波,婆婆总能替她想到这些细微的难处,默默帮她遮掩。
“傻孩子,说啥傻话。” 陈李氏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却满是疼惜,“你为了这个家,天天去那么远的地方做工,老婆子我帮不上别的,只能做这些小事,让你能安心些。”
“阿母!” 一声清脆的呼喊突然响起。陈长林看到于甜杏,立马扔掉手里的木棍,小短腿 “噔噔” 地跑过来,伸出胳膊抱住她的腿,仰着小脸,眼里满是委屈,“阿母,你怎么才回来?四郎好想你,阿婆织布好无聊,蚂蚁都不跟我玩。”
于甜杏弯腰将小儿子抱起来,在他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又摸了摸他的头:“阿母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们四郎真乖,陪着阿婆织布,比二哥还懂事。”
陈长林听到夸奖,立刻挺起小胸脯,小脸上的委屈一扫而空,伸手搂住于甜杏的脖子,在她耳边小声说:“阿母,我今天没闹阿婆,还帮阿婆捡了掉在地上的线轴呢!阿婆说我是好孩子!”
“是是是,我们四郎是最好的孩子。” 于甜杏抱着儿子,心里满是柔软。她低头看了看布兜,又看了看婆婆,笑着说:“阿母,四郎,我今天带了好东西回来,咱们进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