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忙了半个月，三台电机的配件终于备齐。陆星砚去参加学习的时候，凌薇就一个人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手里的活就没停过——凌薇负责绕组的缠绕和接线，指尖常常被漆包线勒出红痕，陆星砚就给她买了软质的指套。他放假的时候就负责电机的组装和调试，手上沾满了机油，凌薇就每天提前烧好热水，给他准备好胰子。
槐树下的石桌，成了两人的临时餐桌。隔壁家的张婶看他们辛苦，每天中午都会从家里带些菜过来，有时是炒得喷香的腊肉，有时是炖得软烂的鸡肉，可饭菜常常放凉了都没人动——凌薇缠完一相绕组，刚想喊陆星砚吃饭，就看见他正蹲在地上，仔细检查轴承的转动情况；陆星砚调试完电机的转速，回头想叫凌薇，却见她趴在图纸上，手里还握着铅笔，已经睡着了。
眼看交货期越来越近，两人更是连睡觉都在琢磨电机的事。凌薇夜里梦见自己缠错了绕组匝数，惊醒时满头大汗，摸黑爬起来去核对；陆星砚则常常在凌晨醒来，想起电机的绝缘测试数据，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去作坊里再去一遍。
这天傍晚，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原本还明亮的天色，转眼间就暗得像泼了墨。乌云压得很低，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风卷着沙尘刮过小院，槐树叶“哗啦啦”地响，像是在预告一场大雨。凌薇刚缠完最后一根铜线，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腰腹的酸痛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窗外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雷声，震得窗棂都在抖。
陆星砚赶紧放下手里的扳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凌薇身边，拉起她的手就往屋里走：“要下大雨了，先把电机盖好，别被雨淋了。”院子里的三台电机刚组装好，还没做防水处理，一旦被雨水淋到，绕组就会受潮，之前的功夫就全白费了。
两人快步跑到院子里，陆星砚搬来之前准备好的防水布，凌薇则帮忙拉着布的边角。防水布又大又沉，两人合力才把它铺开，小心翼翼地盖在电机上，用绳子一圈圈绑紧。刚绑好最后一个结，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屋顶和院墙上，像无数颗小石子在敲打着。
凌薇看着窗外的雨帘，忽然想起外面还放着没整理的图纸和物料清单，那些都是明天要给供应商对账的，要是被雨水淋湿就麻烦了。她刚要冲出去，就被陆星砚拉住手腕：“我去拿，你在屋里等着，外面雨太大了。”他说着抓起门口的雨衣，快步冲进雨里。雨衣是之前买的，有点小，他穿在身上，肩膀处露着一截，雨水瞬间就打湿了他的衬衫。
凌薇站在门口，看着陆星砚的身影在雨里穿梭，心里一阵紧张。雨水模糊了他的身影，只能看见他抱着一摞图纸，快步往屋里跑。她赶紧拿过毛巾，等在门口，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
没过多久，陆星砚抱着图纸跑回来，雨衣大半都湿透了，头发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衣领里。他怀里的图纸被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都没湿。凌薇赶紧上前，用毛巾轻轻擦着他脸上的雨水，指尖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心里一阵心疼：“怎么不把雨衣裹紧点？看你淋的。”
陆星砚笑了笑，把图纸放在桌上，伸手捏了捏凌薇的脸颊，指尖带着雨水的凉意：“没事，图纸没湿就好。你别站在门口，小心着凉。”他说着把凌薇拉进屋里，关上门，挡住了外面的风雨。
屋里的灯光昏黄，却格外温暖。凌薇找了件陆星砚的干衬衫，递给他：“快换上，别感冒了。”陆星砚接过衬衫，刚要换，忽然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着女人的哭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这么大的雨，谁会来？陆星砚穿上衬衫，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只见林婉清站在门口，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手里拎着个布包，哭得肩膀都在抖：“陆大哥，凌姐姐，求求你们开开门，我家漏水了，实在没办法了……”
凌薇皱了皱眉，心里有些犹豫——之前的事还没理清，现在让林婉清进来，总觉得不妥。可看着外面的大雨，听着林婉清的哭声，她又有些不忍心。陆星砚看出了她的纠结，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说：“先让她进来避雨，有什么事等雨停了再说。”
打开门，林婉清就冲进屋里，浑身的雨水滴在地上，很快就积了一小滩。她看着陆星砚，眼里满是委屈：“陆大哥，我家屋顶突然漏雨，把家里都淋湿了，我实在不知道该去哪里，只能来投奔你们……”她说着差点眼泪都要掉出来。
凌薇转身去拿毛巾，递给林婉清：“先擦擦吧，别着凉了。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林婉清接过毛巾，却没有擦脸，反而看着陆星砚，眼神里带着依赖：“陆大哥，谢谢你愿意让我进来。我刚才在雨里跑了好久，脚都磨破了。”她说着抬起脚，裤脚卷起，露出脚踝处的擦伤，还渗着血丝。
陆星砚皱了皱眉，转身去屋里拿医药箱：“我给你拿点碘伏和创可贴，你先处理下伤口。”他刚要走进屋，凌薇忽然拉住他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她总觉得林婉清的样子，有些刻意。
陆星砚回头看了凌薇一眼，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停下脚步，对林婉清说：“医药箱在桌上，你自己拿吧，我和凌薇还有事要忙。”他说着拉着凌薇往房间走，留下林婉清一个人站在原地，脸上的委屈渐渐僵住。
陆星砚轻轻握住凌薇的手，低声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别多想，等雨停了就让她走。”凌薇点点头，靠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
夜深了，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在诉说着什么。凌薇和陆星砚坐在桌子旁，核对着明天要交的电机测试数据。林婉清已经在客厅睡着了，屋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陆星砚忽然停下笔，看着凌薇：“等这批电机交了货，我们去镇上的供销社买块布，给你做件新裙子吧。你上次说喜欢浅蓝色的，我记得。”凌薇抬起头，看着他眼底的温柔，心里像被温水浸过，又暖又甜。她笑着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好啊，那你也要买件新衬衫，你这件都洗得发白了。”
陆星砚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都听你的。”窗外的雨还在下，可屋里的灯光，却暖得让人心里发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