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笼罩着西陵县城,长途汽车缓缓驶入车站。发动机的低鸣声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像是为这座城市的苏醒伴奏。凌薇提着一个旧帆布包走下车,脚刚踏上站台,就感到一股潮湿的凉意透过鞋底渗入肌肤。
站台上,穿着灰蓝色中山装的人们来来往往,胸前别着的毛主席像章在薄雾中闪着冷光。有人提着网兜,里面装着搪瓷缸和铝制饭盒,偶尔碰撞出清脆的声响。空气中混杂着煤烟味和早餐摊飘来的油条香味,让凌薇感到一阵久违的人间烟火气。
同志,请出示介绍信。车站出口处,一名戴着红袖章的工作人员拦住了她。
凌薇从包里取出一封盖着公社红章的介绍信递过去。对方仔细看完,眉头微皱:怎么没有县供销社的接收证明?
我还没来得及去开。凌薇平静地回答。
工作人员的语气顿时严厉起来:没有接收证明,不能随便进城!去那边登记,等通知。
凌薇被带到旁边的小房间,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候。墙上贴着严格控制外来人员的标语。她心中暗暗叫苦,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一个小时后,一名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走进来,翻看登记本:谁是凌薇?
凌薇起身:我是。
你有文化馆的介绍信?男人问。
凌薇递上另一封介绍信。
男人看完,态度缓和了些:可以先去招待所住下,但要按时汇报行踪。
终于离开车站,凌薇松了口气。她沿着石板路向县城中心走去,街道两旁是国营商店和供销社,橱窗里陈列着整齐的商品,却都贴着凭票供应的字样。
招待所的登记处,一个中年女同志翻看着她的介绍信:姑娘,你住多久?
暂时先住三天,等联系上县供销社的同志再看。凌薇微笑着回答。
拿到钥匙后,她将包放进房间。这是一间简朴的房间,一张木板床,一张掉漆的桌子,一把椅子,墙角立着一个脸盆架。凌薇打开帆布包,简单地整理了一下,她就准备出门了。
就在凌薇刚走出门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凌薇。
她一抬头,看到陆星砚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焦急:你怎么这么久才出来?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一到就被拦下了。凌薇简要地解释了情况。陆星砚眉头紧皱:这里比我们想象的更严。我跟公社申请了外出学习的名额,正好可以在西陵帮你。
凌薇心中一暖,却又有些担忧:这样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放心吧,我已经安排好了。陆星砚从包里拿出一些小票子,我还带了些粮票和布票,路上用得上。
凌薇伸手接过,犹豫了一下:星砚,我……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冒险。
陆星砚看着她,眼神坚定:凌薇,从荒地开始,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凌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只是轻轻点点头。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薄雾渐散,阳光透过屋檐洒下来,在青石板路上留下斑驳的光影。他们聊着天,随意走进一家小食堂吃了午饭,又继续在城里转悠,熟悉环境。
傍晚时分,他们准备返回招待所,路过一条小巷时,看到一个中年工人正焦急地摆弄着一辆自行车。链条已经拆下,车轮歪在一旁,工人满头大汗。
怎么了?凌薇上前问道。
轴承卡死了,我得送零件去厂里,不然要耽误生产!工人焦急地说,这可是紧急任务。
凌薇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下:我能试试。
她从包里取出一把小螺丝刀和一块旧布,熟练地拆下轴承外套,发现里面的钢珠已经锈蚀。她让陆星砚去附近的供销社买了点缝纫机油,自己则用布耐心擦拭钢珠和内圈。
末世里,这种小毛病见多了。凌薇心里偷偷地说,但是没有备件,只能想办法临时修复。
几分钟后,陆星砚把缝纫机油买回来了,她将润滑好的轴承重新安装回去,轻轻转动踏板,车轮顺畅地转了起来。
行了,能骑了!凌薇站起身,拍了拍手。
工人惊喜不已,连连道谢:太谢谢你了!你真是帮了我大忙。最近厂里的设备和自行车都缺轴承,根本买不到,很多工作都受影响。
这么紧缺?陆星砚敏锐地问道。
是啊,工人压低声音,听说交流会可能会有少量轴承,但估计很快就会被抢光。我们厂的维修组已经快停工了。
凌薇和陆星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商机的光芒。
那我们明天去交流会看看。凌薇说。
陆星砚点头,我认识农机厂的一个朋友,也许能帮我们联系。
告别工人后,两人继续往招待所走。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街道上,为这座城市镀上了一层温暖的色彩。
今天虽然一波三折,但收获不小。陆星砚说。
凌薇微笑着,至少我们找到了第一个可以尝试的机会。
回到招待所,他们简单吃过晚饭。夜深人静时,凌薇躺在床上,想着白天的经历,心中感慨万千。从被挡在城门外,到偶然帮工人修理自行车,再到发现轴承的巨大需求,这一天的曲折让她更加坚定了在西陵立足的决心。
而更重要的是,她不再是一个人面对挑战。有陆星砚在身边,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力量。
明天,交流会。凌薇在心中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