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字，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试着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镜子里，他脖子上的那道红线像是一条细小的血蛇，蜿蜒盘踞在他的喉结上方。
配送任务？
他点开App，界面已经完全不同。原本简洁的搜索界面变成了一个任务列表，最上方有一条待接单的订单：
“客户：李女士
地址：幸福小区3栋1404
订单内容：深夜安眠餐
要求：凌晨1点前送达
备注：请勿敲门，放在门口即可”
订单下方有两个选项：“接单”和“拒单”。陈明试着点击“拒单”，手机立刻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变成血红色，显示一行字：“拒绝任务将立即执行终极惩罚”。
终极惩罚？陈明想起手腕上那个血红的“餮”字纹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别无选择，只能点击“接单”。
接单的瞬间，他的手机自动黑屏，再亮起时，已经进入了一个导航界面。一个冰冷的机械女声响起：“导航开始，预计送达时间23:45，请准时抵达。”
陈明跌跌撞撞地走出家门，发现楼道里不知何时多了一辆黄色的外卖电动车。车钥匙就插在车上，仿佛早就为他准备好了。
他骑上电动车，按照导航的指示向幸福小区驶去。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忽明忽暗，导航女声不时发出诡异的轻笑。
“前方路口左转...嘻嘻...您的外卖生涯正式开始...”
陈明毛骨悚然，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导航软件。
抵达幸福小区时，刚好是23:40。这是一个老旧的小区，3栋楼在小区最深处。陈明停好车，从外卖箱里取出一个黑色的餐盒。餐盒很轻，摇晃时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1404室在走廊的尽头。陈明按照备注要求，将餐盒放在门口，正准备离开，门却悄无声息地开了一条缝。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从门缝里盯着他。
“送来了？”一个沙哑的女声问道。
陈明点了点头，指指自己的喉咙，表示不能说话。
门完全打开了，一个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的女人出现在门口。她的脸色惨白，眼袋深重，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了。
“进来坐坐吧，”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每次吃完你们送的外卖，我都睡不着，正好有人陪我说说话。”
陈明连忙摇头，后退了一步。
女人的笑容瞬间消失，眼神变得凶狠：“我让你进来！”
她的手臂突然伸长，一把抓住陈明的衣领，力量大得惊人。陈明被她硬生生拖进了屋内。
房门在身后“砰”地关上。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电视的雪花屏发出微弱的光。借着这点光，陈明看见客厅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符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火味。
“坐。”女人松开手，指了指沙发。
陈明战战兢兢地坐下，女人则坐在他对面，打开了那个黑色餐盒。
餐盒里没有食物，只有一团不断蠕动的黑色影子。女人用手抓起那团影子，塞进嘴里，满足地咀嚼着，黑色的汁液从她嘴角流下。
“知道吗，”她一边吃一边说，“我已经三个月没睡过觉了。”
陈明惊恐地看着她，一动不敢动。
“都是因为你们的外卖，”女人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吃了第一次，就再也停不下来。现在不吃就睡不着，吃了又做噩梦...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突然凑近陈明，几乎脸贴着脸：“要不，你替我吃吧？”
陈明猛地站起来，向门口冲去。但门锁死了，怎么也打不开。
“别费劲了，”女人在他身后轻笑，“每个外卖员第一次配送都会这样。知道我为什么这么久没睡觉吗？因为我不敢睡...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它们...”
“它们？”陈明下意识地重复，惊讶地发现自己能发出声音了。
女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笑得更加诡异：“啊，你的声音回来了...看来‘契约’已经正式生效了。”
陈明摸着自己的喉咙，那道红线消失了。
“什么契约？”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指着电视屏幕。雪花屏不知何时变成了一个监控画面，显示着这栋楼的走廊。画面中，一个穿着黄色外卖服的人正站在1404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黑色餐盒。
正是陈明自己。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录像？”陈明颤抖着问。
“不是录像，”女人轻声说，“是实时监控。”
陈明看向门口，又看向电视屏幕，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我已经不是我了，对吗？”
女人点点头，又摇摇头：“你既是你，也不是你。就像我，既是李女士，也是别的什么东西。”
她站起身，走向陈明：“欢迎加入‘饕餮外卖’，从今天起，你既是送餐者，也是餐食的一部分。”
陈明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无数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看见自己无数次骑着电动车在深夜的街道上穿行，看见自己将一个个黑色餐盒递给形形色色的顾客，看见那些顾客打开餐盒时或满足或痛苦的表情...
“这些记忆...不是我的...”他抱着头跪倒在地。
“现在它们是了，”女人抚摸着他的头发，动作出奇地温柔，“每个外卖员在正式入职前，都要继承前辈的记忆。这是为了让你更好地...服务顾客。”
陈明抬起头，发现女人的脸开始变化，皮肤变得光滑，皱纹消失，最后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却又有几分熟悉的年轻女子。
“你是...”
“编号593，你的引路人。”女子微笑道，“现在，该去送下一单了。”
陈明的手机自动亮起，显示新的订单：
“客户：王先生
地址：安宁路44号
订单内容：遗忘套餐
要求：凌晨2点整送达
备注：请亲自交到客户手中”
陈明看着手机，又看看面前的女子，突然一切都明白了。他不再恐惧，不再抗拒，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导航开始，”手机的机械女声再次响起，“请于凌晨1:45前抵达目的地。”
陈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卖服，向门口走去。这一次，门轻易地打开了。
“祝您配送愉快。”女子在他身后说。
陈明没有回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陈明了。
他是外卖员编号734，饕餮外卖的正式员工。
而他的第一个任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