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财政厅调研组到来的接待方案摆上姜云帆的办公桌时,他只看了一眼人员名单,就用红笔划掉了沈墨的名字。“沈墨同志正在集中精力推进国家级试点建设,这种常规调研,就不必分散他的精力了。”他对办公室主任吩咐道,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这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迅速在清河官场传递开来。
接下来的市政府周例会上,当沈墨就示范区建设需要多个部门协同推进的事项发言时,会场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住建局局长低头摆弄着茶杯,交通局局长目光游移,之前对沈墨颇为热络的几位副局长,此刻也都正襟危坐,不敢轻易接话。只有临港市调来的挂职干部周伟,在沈墨目光扫过时,微微点头示意。
会议结束时,姜云帆亲热地揽住财政局长的肩膀,低声说笑着一起离开,几位核心部门的负责人也自然地簇拥过去。沈墨独自收拾着文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无形的墙正在他周围垒砌。他被孤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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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在构建他的‘沉默同盟’。”顾晓梦在电话里一针见血,“硬扛不过你,就改用软刀子。让你在体制内寸步难行,政令出不了发改委。”
沈墨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楼下陆续驶离的车辆。“我知道。他利用常务副市长的分工和多年经营的人脉,在非原则问题上设置障碍,不公开对抗,却能让我的工作处处受制。”
这种孤立并非公开的敌对,而是更精致的冷漠。他签批的文件,在某些环节会“流程性”地迟缓;他协调的事情,相关部门总会强调“客观困难”;甚至一些本该他出席的会议,通知也会“无意间”遗漏。这是一种温水煮青蛙式的排挤,让你有劲无处使。
许半夏那边也感受到了压力。她向法院提交的几起关于拆迁补偿的行政诉讼立案申请,破天荒地遇到了拖延。立案庭的人态度很好,只是反复要求补充各种无关紧要的证明材料。
“有人在打招呼,”许半夏对沈墨说,“不是明目张胆的阻拦,就是想用程序拖垮我们。他们知道,很多老百姓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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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帆的攻势不止于此。几天后,一份由他主导起草的《关于明确国家级示范区建设相关职责分工的建议》摆在了周明远的案头。建议核心有两条:一是成立“示范区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明确由常务副市长(姜云帆)兼任办公室主任,负责日常统筹协调;二是强调示范区重大项目、资金安排需提交市政府常务会议集体审议,“确保决策的科学性与规范性”。
这份建议看似顾全大局,实则釜底抽薪。一旦通过,沈墨作为示范区的实际推动者,将不得不受制于姜云帆的“统筹协调”,他所有的决策都可能被拿到市政府常务会上,在姜云帆及其同盟者的“审视”下被反复磋磨,效率将大打折扣。
周明远拿着这份建议,眉头紧锁。他洞悉姜云帆的意图,但在组织程序上,这份建议似乎又挑不出太大毛病。他暂时压下了这份文件,但压力已经传导开来。
“他这是要抢班夺权啊!”周伟在私下交流时,语气带着愤慨,“眼看示范区成了气候,就想来摘桃子,还要给你套上缰绳!”
沈墨反而冷静下来。他想起岳川的教诲:权力的本质是影响力,而非仅仅是职位。姜云帆可以孤立他在清海的官场,却无法隔绝他与临港的协作,无法阻挡他与省里关注此事的领导、学者、媒体的联系,更无法抹杀示范区本身蕴含的发展势能。
“他打他的,我们打我们的。”沈墨对周伟说,“加快我们之前议定的那几个标杆性共建项目进度,用实实在在的成果说话。另外,”他目光沉静,“你帮我联系一下省电视台和《改革内参》的记者,是时候把示范区的一些创新实践和初步成效,做一次深入的专题报道了。”
他不能只在清河这一亩三分地里与姜云帆缠斗。他要借助国家级试点的平台,跳出这个被刻意营造的“孤岛”,在更广阔的天地里寻找支持和破局的力量。姜云帆试图用孤立来困住他,他却准备用更大的声量来打破这座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