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重工的季度财报像一块沉重的铁锈,压在董事长陈继昌的办公桌上。主营的传统工程机械板块,产能利用率已跌破百分之五十,应收账款周期持续拉长,现金流岌岌可危。更让他心惊的是,银行信贷部负责人刚刚打来电话,语气委婉却态度明确,暗示下一期的授信额度需要“重新评估”。
董事会会议室里烟雾弥漫,争吵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必须立刻裁员!先砍掉三分之一的工人,降低人力成本!”
“不行!那是动摇根基!那么多老工人,跟了重工一辈子,怎么交代?”
“那你说怎么办?等着银行抽贷,大家一起玩完?”
“要不……再去找找姜市长?看看市里能不能再协调些贷款,或者把开发区那块地提前给我们开发房地产?先渡过眼前难关再说。”
提到姜云帆和房地产,陈继昌眼皮跳了跳。他想起之前与沈墨的接触,以及沈墨对实体经济转型的坚持。他心里清楚,依赖行政输血和地产变现,终究是饮鸩止渴。
“够了!”陈继昌猛地一拍桌子,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他环视着这些跟随他多年的老部下,声音沙哑而沉重:“裁员?找市长要政策续命?那是死路!我们清河重工,难道真要走到靠卖地皮、靠政府救济才能活下去的地步吗?”
他拿起那份令人绝望的财报,重重摔在桌上:“我们的问题,是产品落后,是技术迭代太慢,是跟不上时代了!不断臂求生,转型突围,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脑海中浮现出沈墨曾向他展示的智能制造规划图,那或许是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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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在第一时间拿到了清河重工的财务简报,是顾晓梦通过省金控渠道传来的,比官方报告更快、更详实。看着那触目惊心的数据,他心情沉重。这家本地工业的支柱一旦倒下,引发的将是连锁反应——大量工人失业、供应链上的中小企业倒闭、地方财政锐减、甚至可能影响社会稳定。这已不仅仅是经济问题。
他没有立刻联系陈继昌,而是带着核心团队,再次深入重工的生产车间调研。他看着那些虽然老旧但依然被工人们擦拭得锃亮的机床,看着老师傅们眉宇间对技艺的自豪与对未来的迷茫,更加坚定了推动其转型的决心。这不仅是救一个企业,更是守护一个时代的工业根基和无数家庭的希望。
“沈主任,情况你都看到了。”陈继昌在车间办公室找到沈墨,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虑,“不转型是等死,但转型……需要钱,需要技术,需要市场。哪一样都不是容易的。”他顿了顿,试探着问,“姜市长那边……似乎更倾向于让我们先用地产项目缓一缓。”
沈墨看着窗外堆积如山的、略显过时的产品,语气坚决:“陈总,地产救不了重工,只会让它失去最后的转型机会和工业灵魂。我们必须瞄准高端制造、智能制造。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协调‘白名单’专项贷款和省里的产业升级基金。技术的问题,通过‘人才共享平台’和与临港的协作,引进顶尖团队。市场的问题,用新技术开拓新需求,同时利用示范区政策,争取更广阔的区域内市场。”
他给陈继昌画了一张清晰的路线图,虽然艰难,却指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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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云帆的办公室里,气氛则截然不同。听着心腹汇报清河重工的困境,他嘴角甚至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看来,陈继昌是走到绝路了。”他慢悠悠地对财政局长说,“他之前不是跟沈墨走得近吗?现在知道锅是铁打的了吧?这个时候,我们更不能轻易出手。要让他,也让有些人明白,在清河,脱离了市里的支持,光靠喊口号是解决不了实际问题的。”
他指示道:“重工申请的那笔纾困贷款,按最严格的程序审,慢慢来。另外,放出风去,就说市里正在研究,可以考虑允许重工动用部分闲置土地资产进行‘自救’。”
他这一手,既是敲打陈继昌,也是在沈墨推动转型升级的道路上,埋下一颗“地产诱惑”的地雷。他倒要看看,在生死存亡面前,陈继昌还能不能坚持所谓的“工业灵魂”,沈墨那套“转型突围”的理论,又能有多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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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同时传导到了许半夏那里。几位清河重工的老工人代表,忧心忡忡地来到法律服务所,询问如果企业大规模裁员,他们的合法权益该如何保障。许半夏耐心解答的同时,心情也有些沉重。她知道沈墨正在为拯救这家企业而努力,但前景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她给沈墨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没有过多询问,只是写道:“重工的老工人来咨询裁员权益事宜。万事小心,注意身体。”
沈墨看到信息,心头一暖,也更觉责任重大。他回复:“明白。正在想办法,绝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人。”
放下手机,沈墨的目光更加坚定。清河重工的危机,是一场大考,考验的不仅是企业的生命力,更是他沈墨的发展理念和破局能力。他必须赢下这一仗,这关乎清海的工业未来,也关乎无数人的饭碗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