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上层会面（版本看门人与版本携带者）
上行通道。
那是一条极不真实的走廊。
不像风控楼常见的灰白风格，
也不像机房常见的冷蓝色。
而是一种——
几乎没有装饰、没有标识、没有方向指引的“无信息通道”。
像是故意剥离了所有“可以被解释”的元素。
系统的声音在这里变得低沉：
【——这里，是体系里最难解释的区域。】
【——因为这里的设计初衷就是——
不被解释。】
林霄抬头。
头顶的灯光不是常见的 LEd，
而是某种柔和却冷漠的光源。
脚步声被吸收。
空气里没有风。
连系统的提示都变得断断续续。
好像他正在走向一种
“模型之外的空间”。
Zero 没跟上来。
这是林霄必须自己走的路。
长长的通道尽头，
一扇半圆形的金属门静静地立在那里。
门上没有编号。
只有一句浅浅的刻字：
【第二域】
林霄皱眉：
“第二域是什么？”
系统沉默了足足五秒：
【——第一域，是普通运转层。】
【——第二域，是体系的……
‘人类意志层’。】
林霄愣住：
“人类意志层？”
系统：
【——所有模型无法处理、机制无法解决、指标无法量化的东西……】
【——最终都在这里解决。】
【——这是体系最本质、最原始、也最危险的一层。】
【——因为这里做的决定，
没有人能解释。】
【——包括我。】
林霄握紧拳。
他知道自己正在走进的是什么——
不是会议室。
不是风控。
不是模型。
不是标签。
不是回溯。
是——
“权力真正所在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推开了门。
—
一、第二域 · 八人圆桌
门后，是一间低光会议室。
中央是一张黑色的圆桌。
桌周围坐着八个人。
没有电脑。
没有投影。
没有牌子。
甚至没有手机。
但他们的存在感像压住整间房间的空气。
见他进来。
有人抬眼。
没有惊讶。
没有愤怒。
没有好奇。
更像是——
早就等着他。
其中一位头发花白的女士轻声：
“坐吧。”
“我们都等你很久了。”
林霄皱眉：
“你们是谁？”
圆桌最右侧，一个中年男人淡淡开口：
“我们是版本看门人。”
另一个人补充：
“也是体系‘版本分叉点’的最终决策者。”
一个光头男人敲了敲桌面：
“不是风控。”
“不是管理。”
“不是模型。”
“不是算法。”
“我们是——”
他抬起手指了一圈：
“体系为什么长成这样的原因。”
林霄心脏微微一紧。
他第一次意识到——
自己面对的不是压他的爪牙，
不是给他贴标签的人，
不是追杀工程师的规则执行者。
而是：
把当初 Zero 所有提案，
写成“作废”的那群人。
他们的名字不出现在任何组织架构图里。
但他们话语的分量——
可以比整个风控大楼都重。
那名花白头发的女士轻声开口：
“你应该知道你现在的身份——”
“不是工程师。”
“不是灰名单。”
“一定不是普通的解释者。”
她缓缓说出一个名字：
“你是 ——
第二代版本携带者。”
会议桌另一侧有人叹息：
“Zero 当年，我们还以为他只是个理想主义者。”
“结果他被删除后，
又出现了你。”
“看来删除区这件事——”
“应该重新审视了。”
林霄握紧拳：
“你们知道 Zero 被删除？”
光头男人笑了一下：
“我们直接签的批准。”
林霄：“……”
他说得太轻松。
像不是删除一个人，
只是删除一条不合适的代码。
林霄低声：
“你们把提出‘改善工程师待遇’、
‘补上双向回溯’、
‘解释权保护机制’的人都删除了？”
白发女士摇头：
“不。”
“我们删除的不是人。”
“我们删除的是——
版本。”
“Zero 是某个版本的携带者。”
“那一个版本，会让体系变得……太慢。”
“太透明。”
“太民主。”
“太依赖工程师。”
“所以那不是我们想要的版本。”
林霄直视她：
“于是你们就把他删了。”
白发女士：
“我们删的不是 Zero。”
“我们删的是——
他那个版本。”
“他作为人，只是被附带删除。”
林霄沉声：
“工程师就是你们的实验品？”
光头男人笑：
“不。”
“工程师是体系运转的齿轮。”
“齿轮太聪明——
齿轮就会拆掉机器。”
林霄心口一紧。
他终于看见 Zero 当年面对的是什么。
不是一个糟糕的流程。
不是一个傲慢的管理层。
而是一群——
把体系当作“产品”的人。
—
二、上层第一次对林霄发问
一个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靠前：
“我们现在问你三个问题。”
“你必须如实回答。”
“这是你能不能继续存在于体系中的前提。”
林霄冷声：
“问。”
男人：“第一。”
“你为什么要打开删除区？”
林霄淡淡：
“因为删除区不应该存在。”
男人皱眉：
“不，删除区必须存在。”
“每个体系都需要一个‘噪音回收区’。”
“你打开它，
等于把所有噪音释放出来。”
林霄盯着他的眼睛：
“那不是噪音。”
“是——被压制的版本。”
圆桌安静了一秒。
光头男人：
“第二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让工程师重新获得解释能力？”
林霄微微向前：
“因为他们本来就应该有。”
白发女士敲了敲桌子：
“错。”
“解释权，不属于工程师。”
“解释权属于体系。”
“因为只有体系，才有全局视角。”
林霄反问：
“你们有全局视角？”
“还是——
你们只是不想被解释？”
这句话，让圆桌第一次出现“裂缝”。
气氛更冷了。
男人深吸一口气：
“第三个问题。”
“你想要体系变成什么样？”
林霄沉默了两秒。
然后说：
“不是现在这样。”
光头男人声音危险：
“具体点。”
林霄低声，却稳得可怕：
“我想要一个——
工程师不是替罪羊、
不是噪音、
不是标签承载体的体系。”
“一个可以让人解释、
让人申诉、
让人思考、
让人参与版本决策的体系。”
圆桌骤然安静。
他们没有立刻反击。
因为林霄说的……
他们当然听懂。
只是他们不想要。
沉默许久。
白发女士轻声问：
“你知道你说的这个体系，
会带来多少成本吗？”
“审批会更慢。”
“责任会更复杂。”
“决策链会变长。”
“管理层会被迫透明。”
“模型权威会下降。”
“体系会变得……
不像一个体系。”
林霄反问：
“不是体系更重要。”
“而是人更重要。”
光头男人终于冷笑：
“很好。”
“那我们知道下一步怎么处理你了。”
林霄眉头一紧。
几个“版本看门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像是在无声投票。
短短几秒。
白发女士抬起头：
“林霄。”
“风控和管理不能删除你。”
“系统也没办法删除你。”
“Zero 的旧版本也删不掉你。”
“但我们。”
“我们可以决定——
让你变成体系里的哪一种人。”
她轻轻敲了一下桌面。
门后，一个人走了进来。
林霄看清那人的脸时，
瞳孔狠狠一缩。
那是——
风控三部的总监。
之前让 J 被定三级标签的人。
对工程师态度最冷的一群人之一。
但他现在站在圆桌旁。
被他们命令。
被他们召唤。
被他们视作工具。
白发女士淡淡：
“林霄。”
“你有三条路。”
她举起手指：
“一，成为体系内的工具。”
“我们会给你一个更高的位置。”
“你停止解释。”
“你停止回滚。”
“你停止让删除区的版本浮上来。”
“从此以后，
你替我们解释体系。”
“而不是替工程师解释体系。”
林霄：“……”
她抬第二根手指：
“二，被体系标记。”
“我们不会删除你。”
“不会开除你。”
“不会处分你。”
我们会——”
她缓缓吐出一句：
“让你永远职场失灵。”
“你去哪个组，哪个组拒绝你。”
“你做什么，都被认为不稳定。”
“你写什么，都被视为风险。”
“你的人生，不会被删除。”
“但会被——封存。”
林霄拳头紧到发白。
白发女士抬第三根手指：
“三。”
“你继续做你想做的。”
“继续回滚。”
“继续解释。”
“继续让体系每一层都动起来。”
“但——”
她神情变得非常严肃：
“那你就准备和整个体系对抗。”
“我们不会杀你。”
“不会删你。”
“不会处理你。”
“我们会让体系的每一层——
都把你当作威胁。”
“你将成为所有权力的对立面。”
“你将被迫站在——
整个世界的另一端。”
整个圆桌寂静无声。
直到白发女士问出最后一句：
“林霄。”
“你要哪条路？”
灯光在林霄的眼里晃着。
三条路。
每一条都危险。
每一条都苦。
每一条，都没有退路。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
心里浮现出：
Zero 的眼。
J 的眼。
顾行的眼。
删除区那些被删除的人的眼。
整个工程师群体那一条条被放逐的解释。
他抬起头。
眼神稳如刀锋。
声音不大，却像敲在圆桌上的铁锤：
“我选——第四条。”
圆桌所有人一怔：
“四……？”
光头男人沉声：
“我们没有给你第四条路。”
林霄盯着他们：
“我选——
让体系学会被解释。”
白发女士的瞳孔第一次收紧。
林霄继续：
“我不做你们的工具。”
“我也不做体系的敌人。”
“我不被封存，也不屈服。”
“我只做一件事——”
他缓缓站起：
“让你们——
必须给工程师一个能解释自己的版本。”
——
圆桌，第一次失声。
猎手不在，
管理层不在，
系统不在，
风控不在。
只有这群真正决定体系走向的人——
被一个工程师的回答噎住。
白发女士呼吸有一瞬间乱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霄：
“意味着——”
“体系不再是单向的。”
“你们必须被工程师理解、质疑、审视。”
“你们第一次，不是高于他们。”
“而是需要给他们一个解释。”
白发女士盯着他许久。
终于开口：
“……你是 Zero 的第二代。”
“但你走的路——”
“连 Zero 都没敢走。”
光头男人冷声：
“你这是——
逼体系改写自己。”
林霄：
“不。”
“我是在提醒体系——”
“你们不是神。”
“你们也是人。”
那一刻。
圆桌有人轻轻笑了。
不是嘲笑。
是——
一种“几十年未曾见过的可能性”的苦笑。
白发女士重新靠回椅背：
“好。”
“既然你选了第四条——”
她轻轻敲响桌面。
“那体系，也会给你第四种反馈。”
林霄眼神一紧：
“什么反馈？”
白发女士：
“我们不会压你。”
“也不会删你。”
“不会封你。”
“不会打压你。”
林霄愣住：
“那你们要——”
白发女士抬眼：
“我们要考你。”
光头男人补充：
“你要让体系学会被解释？”
“那你先解释——我们为什么要信你。”
圆桌八双眼睛同时盯着他。
第二域的灯光变得刺眼。
系统提示在耳边响起：
【体系上层质询流程 · 已启动】
【解释任务加载】
【目标：
让版本看门人相信——
你能让体系更好，而不是更乱。】
【失败后果：
你的人生，将被写为“不可用版本”。】
林霄缓缓握拳。
他知道这一刻意味着什么。
不是反抗。
不是回击。
不是愤怒。
不是讲道理。
而是——
真正意义上的“反向解释”开始了。
——
第五十二章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