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浩像没事儿人一样,再人群里晃悠着走了回来,商场里又变得吵杂了起来,张华已经看完了热闹,此刻正拉着徐安然继续去挑衣服,边走边念叨着:“这小偷也太猖狂了。”
徐安然松了口气,小声说:“还好没人受伤。”
宁浩冲她笑了笑,趁张华不注意,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心。
徐安然脸颊一红,赶紧移开目光,嘴角却弯得更厉害了。
“安然,你看看这件怎么样?”张华继续挑着衣服。
“这件会不会颜色太艳了些。”
徐安然赶紧离宁浩远些,走了过去。
“艳什么呀,正正好!”张华上前拉着她转了半圈,将衣服在她身上比了比。“咱们安然长得这么漂亮,就该穿鲜亮的,去穿着试试,不合身咱们再换。”
徐安然点点头,拿着衣服往里走,路过宁浩身边时,偷偷踢了踢他的鞋跟,小声说:“帮我看着人呀。”
宁浩笑着嗯了一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试衣间门后面。
张华凑到宁浩身边,压低声音笑:“臭小子,你可得给我抓点紧啊,这么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
宁浩咧嘴一笑:“妈,你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急个屁,这么好的姑娘,你不赶紧的,要是被别人抢了先,有你哭的。”张华挑眉,“我看安然这孩子,心里也有你,你可得主动点,别让人家姑娘等着。”
“好,那我争取让您早点抱孙子。”宁浩笑呵呵的揽着张华肩膀。
张华都逗笑了:“嗯,你这个厚脸皮劲,我看行。”
正说着,徐安然从试衣间走了出来。浅粉色的碎花上衣衬得她眉眼弯弯,领口的小翻领透着乖巧,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衣角:“这会不会太艳了?”
“好看,小浩你说呢?”张华满意的点点头。
“我妈的眼光那还用说,这衣服就像特意为安然订做的一样。”
“那就要了,装起来。”
张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对旁边的女店员说道。
出了店铺她又拉着徐安然说道:“前面还有卖裙子的,咱们再挑一条,秋天穿正好,今天婶子给你把换季的衣服都备齐了,让我们家安然,穿得漂漂亮亮的去学校。”
“婶子,够穿了,真不用买了。”
徐安然有些愁的看向宁浩,她哪里好意思让张华给她买那么多衣服。
宁浩看着已经往前走去的母亲,凑到徐安然跟前:“没事,听咱妈的,不用给她省钱,她现在可是富婆。”
宁浩的一句咱妈,让小丫头红了脸,可后面的富婆又把她逗笑了。
宁浩拎着沉甸甸的购物袋,跟在两个女人身后,阳光透过商场的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徐安然的发梢上。
他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背影,又想起老鬼消失时回头投来的感激眼神,这一世不知道老鬼会不会继续前世的悲剧。
”老鬼的手,是这行里的传奇。
二十年的盗窃生涯,磨得那双手指关节突出,掌心结着一层薄茧,却比绣花针还灵巧。
摸锁时,他指尖贴在锁芯上,能清晰捕捉每一颗弹子的跳动,力道稳得像按在教堂的钟摆上——不偏不倚,分秒不差。
从老式铜挂锁到银行级别的防盗锁,他开过的锁比吃过的饭还多,江湖上都说“没有老鬼开不了的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真正锁住他的,是三条刻在骨子里的规矩。
不偷穷人的,是因为他从小就吃过苦,见过寒冬里光着脚的孩子,家里米缸空得能当镜子;
不偷家里有病人的,是因为他印象里的母亲,总是一个人面对着满桌的药单,趴在桌子上哭;
不偷家里有军人的,是因为他爹就是老兵,临终前还攥着褪色的军功章,说“军人护家,咱不能坏了规矩”。
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不成文的底线:无论屋里有多少横财,拿够就走,绝不赶尽杀绝。
这是他的盗亦有道,也是漂泊半生唯一的念想——攒够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家小铺子,安稳度完下半辈子。
遇见那个开奥迪的女人时,老鬼正在小区外的树荫下假装修鞋。女人从车上下来,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长得极美,眉眼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艳,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老鬼眯起眼,看着那辆红色奥迪,心里盘算了起来。
接下来的半个月,老鬼成了小区里最不起眼的存在。他有时扮成遛狗的老人,有时背着工具箱假装水电工,每天雷打不动地守在角落,把女人的作息摸得一清二楚。
她独居,生活规律,唯独每周三晚上九点,一定会准时出门,直到午夜才回来。老鬼摸了摸口袋里的细铁丝,知道时机到了。
周三夜里,九点十五分,女人的车消失在小区门口。老鬼像一道影子,贴着围墙溜到单元楼下。
女人家的门锁在老鬼眼里,不过是玩具。他掏出铁丝,指尖轻抵锁芯,耳朵里传来弹子轻微的碰撞声。几秒后,“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
屋里一片漆黑,弥漫着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高级木材的气息。老鬼打开手电筒,光线扫过之处,皆是奢华——意大利真皮沙发,墙上挂着不知名的油画,客厅中央的水晶灯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没有停留,凭着二十年的经验,他知道有钱人总爱把秘密藏在哪些地方。
很快他就在衣帽间找到了藏在衣柜里面的暗室。
那一刻,老鬼的呼吸都停了。
一沓沓崭新的人民币,码得整整齐齐,从地面一直砌到天花板,形成了四面厚厚的“钱墙”。
老鬼伸出手,指尖划过钞票的纹路,纸张的挺括感透过指尖传遍全身。他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也不过是几十万,可眼前这一屋子,粗略一算,至少上千万。
他站在钱墙中间,愣了足足十分钟,心里的贪婪像野草般疯长,可那三条规矩和心底的底线却像缰绳,死死拉住了他。他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只抽了最上面的八十万——这是他早就盘算好的数,开一家小店,不多不少,刚好够。
至于为什么不拿更多,或许是帆布包实在装不下,或许是那点可笑的盗亦有道还在作祟,他只知道,够了就好。
他把钱仔细裹好,塞进包里,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屋子。没有碰桌上的珠宝,没有动床头柜里的名表,甚至没留下一丝指纹。
关上门的那一刻,老鬼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辈子,再也不做这行了。
三个月后,风头过了,老鬼在夜市摊遇见了一个刚二十岁的姑娘,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笑得眉眼弯弯。
她的眼睛亮得像浸了蜜的星辰,笑起来脸颊上会浮现两个浅浅的梨涡,说话的声音软乎乎的,像羽毛轻轻搔在人心上。
老鬼那年三十六岁,半辈子漂泊,见惯了人心险恶,从未相信过什么狗屁爱情,可在看见那个女孩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那颗早已麻木的心,突然跳得飞快。
他沦陷了。
可他知道,自己除了钱可谓一无是处,女孩凭什么跟自己,难道喜欢自己老,喜欢自己不洗澡?
他从来不相信什么年龄相差过大的爱情,就算喜欢成熟的,也不用找个爹结婚,更不用说爷爷了。
老鬼开始笨拙地追求这个女孩。他先是把自己从头到脚换了个遍,扔掉了穿了多年的旧夹克,换上了定制的深灰色西装,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他学着成功人士的样子,说话放慢语速,手里拎着公文包,假装自己是做小生意的老板。
每天下班,他会准时出现在女孩打工的服装店门口,制造偶遇,有时手里会捧着一束新鲜的玫瑰;
周末,他会约女孩去城里最好的西餐厅,虽然他自己吃不惯那些半生不熟的牛排;
他还会给女孩买名牌包和衣服,在钞能力的作用下,女孩很快答应了做他的女朋友。
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可老鬼一点也不心疼。那些钱本就是不义之财,能花在女孩身上,能换她一个笑容,在他看来,倒像是给下半辈子积了德。
有一天,女孩红着眼睛对他说,她父亲得了重病,需要十万块做手术。老鬼想都没想,当天就把钱转了过去。那天晚上,女孩格外温柔,像一条缠人的水蛇,主动的让老鬼心里满是满足,觉得这辈子终于有了归宿。
接下来的半年,老鬼带着女孩走遍了国内的知名景点,丽江的古城、三亚的海滩、张家界的山峰,每一处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女孩说弟弟要盖房子,老鬼又拿出了十万;女孩喜欢首饰,他就带着她去金店,挑最亮的项链、最闪的耳环。
八十万很快就花得所剩无几。回到黄口市后,老鬼才发现,自己除了偷,什么正经本事都没有,老鬼咬了咬牙,决定再干一次。
他选了一个僻静的高档小区,目标是一个看上去很有钱的年轻男人。那男人打扮时尚,穿潮牌,戴名表,住的是三室一厅的大平层,而且看作息,应该是独居。老鬼花了一天时间蹲守,确认了男人的出行规律。第二天,他跟女孩说要去外地谈生意,揣着工具,坐公交车来到了小区。
男人出门后,老鬼熟练地撬开了三楼的门。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打量屋里的环境,就听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氤氲的热气顺着门缝飘出来,夹杂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老鬼心里一紧,暗骂自己大意,转身就要往门口退。
“亲爱的,你这么快就买回来了?”
浴室里传来的声音柔得发腻,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老鬼的耳膜。那声音,他太熟悉了——是女孩的声音!
老鬼的脚步像灌了铅,瞬间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手脚冰凉,耳鸣声嗡嗡作响。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几秒钟后,门被缓缓拉开,女孩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其实不戴也没关系呀,我这几天是安全期……”
热水的雾气扑面而来,老鬼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一丝不挂地走了出来。她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肩头,水珠顺着雪白的满月滑落,脸上带着沐浴后的绯红,眉眼间满是娇嗔。这具躯体,老鬼太熟悉了,熟悉到知道她哪里长了颗小小的痣,熟悉到能想起她每一次的温柔缠绵。
可当女孩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是老鬼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瞳孔骤缩,惊恐像潮水般淹没了她的表情。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慌忙地挡在胸前,嘴唇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四目相对的刹那,老鬼脑子里一片空白。
欺骗、愤怒、羞耻,还有那点可笑的真心,像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心上,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他看着女孩躲闪的目光,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父亲的重病是假的,弟弟盖房子是假的,那些温柔和依赖,也全都是假的。他花出去的八十万,他付出的真心,他憧憬的未来,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她用他的钱,养着别的男人,住着用他的钱租来的房子,而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就在这时,门锁传来转动的声音。那个年轻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盒套套。
老鬼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像一头失控的野兽。他这辈子,偷过无数钱财,却从未被人这样欺骗过。
他的身手其实很好,年轻时练过几年拳脚,普通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猛地冲了上去,一脚就踢爆了他的要害,沉闷的响声伴随着碎裂的声音传来。
男人闷声倒地,女孩尖叫着扑上来想拉开他,却被老鬼一把推倒在地。
他红着眼睛,像疯了一样,对着那对男女拳打脚踢。心里的委屈、愤怒、绝望,全都化作了拳脚的力道。直到听见门外传来邻居急促的敲门声和隐约的报警声,老鬼才猛地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