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厚重的绒布,包裹着一切。空气冰冷潮湿,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霉味。众人瘫坐在松软的枯叶堆上,精疲力尽,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与伤口灼痛的清醒感交织,唯有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叶火靠着冰冷的石壁,强迫自己从几近虚脱的边缘挣扎回来。她摸索着掏出最后一根荧光棒,用力掰亮。微弱的绿光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映照出众人狼狈不堪的身影和这个狭小的空间——这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的边缘,脚下是厚厚的枯枝败叶,头顶是垂下的嶙峋钟乳石,前方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能听到地下水流淌的潺潺声。
“检查伤势,清点物资。”叶火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这是领袖的本能,绝望中维持秩序的本能。
她首先爬到小影身边。女刺客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腿上的伤口虽经简单包扎,依旧渗着血,失血过多是最大威胁。叶火撕下自己内衣最后相对干净的布条,重新为她紧紧包扎。接着检查老周和小李,两人依旧昏迷,但脉搏还算平稳,多是震荡伤和体力透支。王大锤浑身是伤,但都是皮外伤,这壮汉的生命力顽强得惊人。李薇和张小玲多是擦伤和惊吓。
物资情况令人绝望:武器方面,叶火的弩箭耗尽,只剩匕首;王大锤的砍刀卷刃;小影的匕首还在;老周小李的步枪在坠落中丢失;仅剩几颗手雷和少量手枪子弹。食物和水彻底告罄。药品早已用尽。
真正的山穷水尽。
叶火的目光最终落在林尘身上。少年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了些,脸色不再那么死灰,仿佛心核的灌注和星璇的护持起了作用。那黯淡的星璇核心静静悬浮在他肩头,微光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不灭。
她轻轻触碰星璇,核心传来一丝微弱的、依恋般的温热波动。这新生的力量,两次救他们于危难,却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我们现在在哪?”李薇声音颤抖地问,紧紧依偎着张小玲。
叶火举起荧光棒,仔细观察四周。溶洞很大,绿光只能照亮很小范围。她注意到岩壁上有一些模糊的、非自然形成的刻痕,像是某种指引或标记,风格古老,与破晓堡垒类似。
“可能还在堡垒范围内,或者是相连的地下溶洞系统。”叶火分析道,“收割者暂时进不来,但我们也不能久留。必须找到出路,还有水源和食物。”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林尘,身体再次轻微抽搐起来,眉头紧锁,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这一次,不再是痛苦的呻吟,而更像是……无意识的低语:
“……水……流向……东南……有光……能量节点……小心……残留哨戒……”
断断续续的词语,仿佛梦呓,却让叶火精神一振!是林尘深度昏迷中,与堡垒记忆共鸣产生的潜意识感知?还是星璇核心在吸收环境能量时,被动捕捉到的信息?
“他说什么?”王大锤凑近问道。
“他好像……在指示方向。”叶火凝神倾听,结合岩壁刻痕,“水流向东南,有能量节点,但有危险,可能有自动防御系统残留。”
这无疑是黑暗中的灯塔!虽然模糊,但给了他们行动的方向!
“相信他!”王大锤毫不犹豫地说道。一路走来,林尘用命证明了他的感知和价值。
休整了约莫半小时,处理了最紧急的伤口,众人勉强恢复了一点行动力。叶火将最后一点水分给伤员,自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背起林尘。星璇核心微光闪烁,始终跟随。
他们沿着地下水流淌的方向,小心翼翼地向东南方摸索前进。溶洞内岔路众多,阴暗潮湿,脚下湿滑难行。叶火依靠林尘断续的提示和岩壁上的古老刻痕,艰难地辨别着方向。
果然,随着深入,溶洞前方隐约出现了微弱的光芒,不是自然光,而是某种幽蓝色的、稳定的冷光源。空气中那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也清晰了起来。
“小心戒备。”叶火压低声音,示意众人放缓脚步,借助石笋和阴影隐蔽身形。
逐渐靠近光源,眼前豁然开朗——溶洞在此处变得异常宽敞,形成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空间中央,有一个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如同水晶簇般天然形成的能量泉眼,泉水汩汩涌出,汇入地下河。泉眼周围,散落着几座半埋在地下的、破损严重的金属建筑残骸,风格与堡垒一致,像是一个小型的秘密前哨站。
然而,在泉眼和建筑残骸周围,散布着几具高度腐烂、穿着破旧制服的尸骸,以及……三四台已经彻底损毁、锈迹斑斑的、造型奇特的自动化防御炮塔!炮塔的枪口依旧指着溶洞的入口方向,仿佛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仍在坚守。
“能量节点……残留哨戒……”叶火明白了林尘的警告。这里确实是堡垒的一处秘密据点,有水源和能量,但当年的防御系统可能并未完全失效!
“我过去看看。”小影低声道,她的伤势稍轻,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泉眼和建筑残骸。她仔细检查了那些防御炮塔,确认其能源核心早已枯竭,彻底报废。又检查了尸骸和建筑内部,没有发现近期活动的痕迹。
“安全了。”小影返回,低声道,“防御系统已失效。泉水能量反应纯净,可以饮用。建筑里有些废弃设备,可能还有点有价值的东西。”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出隐蔽处,来到泉眼旁。清澈的、散发着淡淡蓝光的泉水让所有人喉咙发干。叶火率先尝了一口,泉水甘冽,蕴含的微弱能量流入体内,竟然缓解了些许疲惫和伤痛!
“是安全的!快喝水!”叶火欣喜道。
众人如同久旱逢甘霖,扑到泉边痛饮。清凉的泉水和微弱的能量滋润着干涸的身体,带来了一丝久违的生机。
叶火将林尘小心地放在泉眼旁,让泉水散发的能量自然滋养他。星璇核心似乎也很喜欢这里的环境,光芒变得稍微稳定了一丝,缓缓吸收着逸散的能量。
王大锤和小李开始搜索建筑残骸,希望能找到有用的物资。李薇和张小玲负责照顾伤员,用泉水清洗伤口。
叶火则走到一具相对完整的尸骸旁,蹲下身检查。尸骸的制服上有一个模糊的徽记,旁边放着一个破损的、类似日志记录仪的金属板。她尝试启动,记录仪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亮起了微弱的红光,投射出一段残缺不全的文字:
【……堡垒主控室沦陷……遵照‘逐星者’指令……携带‘源点’初步观测数据……撤离至7号前哨……等待接应……】
【……信号中断……‘摇篮’方向传来剧烈能量风暴……接应无望……】
【……能源即将耗尽……哨戒系统离线……我将……最后的数据……封存于节点核心……后来者……若你看到这段信息……去‘摇篮’……寻找‘源点’的真相……小心……光……】
【……它们……来了……】
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摇篮”?“源点”的真相?小心光?
这段信息与守塔人、心核记忆中的线索串联了起来!“源点”并非虚无缥缈的概念,而是破晓堡垒曾经研究甚至可能接触过的实体!而“摇篮”,似乎是寻找“源点”的关键地点!
叶火心脏狂跳。他们似乎触碰到了末世真相的冰山一角!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泉眼旁,一直昏迷的林尘,身体突然被一层柔和的蓝色光晕笼罩!他身侧的星璇核心光芒大盛,旋转加速,并非攻击,而是仿佛在与泉眼的能量,以及这处前哨站残留的某种信息场产生深度的共鸣!
【检测到同源低语信息场……星璇核心同步解析中……破解加密片段……获取坐标信息……‘摇篮’……坐标确认……警告:坐标区域能量反应极度异常,风险等级:毁灭性……】
一段清晰的、冰冷的坐标信息,伴随着强烈的危险警告,直接浮现在叶火的脑海中!那是“摇篮”的位置!遥远,且充满未知的恐怖!
同时,林尘猛地睁开了一下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旋转的星辉,他嘴唇翕动,发出一个清晰而沉重的词语:
“摇篮……”
说完,他眼睛一闭,再次陷入沉睡,但脸色红润了许多,仿佛这次的共鸣对他消耗巨大,却也带来了一定的恢复。
星璇核心的光芒也渐渐平复,但叶火能感觉到,它似乎……壮大了一丝,与林尘的联系也更加紧密了。
叶火站在原地,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他们找到了暂时的安全点和珍贵的水源,获得了关于“源点”和“摇篮”的关键线索,但前路的危险等级也陡然提升至“毁灭性”。
她看向昏迷的林尘,又看向手中记录仪上那句“小心……光……”。
伪光?还是……其他东西?
希望与危机,再次以更庞大的尺度,摆在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