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梦杀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啊师妹,我没注意到。”
你摇头示意无事,没注意到才是正常,注意到,反而不正常吧…
心中念头纷杂,你却着实是很累了,累积七日的疲惫如潮水般彻底将你淹没,自古尘辞世那夜起,夜深人静时耳畔心头尽是他温和而严正的教诲与嘱托,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人早已憔悴不堪。今日出门前,亦是刻意施了些胭脂水粉遮掩几分颓唐。
你没推辞,就着软枕微微靠在马车壁上,闭目养神,窗外百里东君依旧自己骑着马,马蹄声在寂静的旷野中十分清晰。
过了许久,你沉浮于半梦半醒的边缘,你似乎听到他们二人压低的谈话声。
雷梦杀道:“老七,你就不好奇,为什么百里东君一直在外面骑马不进来?”
萧若风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怕吵醒你:“他不是说了吗,他想要看看,这沿路上的大好河山。”
“不是吧,这种理由你也相信?你也不想想,你千里迢迢来到乾东城带走他的师父,结果他的师父死了,这么算下来,你就是他的杀师仇人了。”
萧若风沉默下去,良久,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却又沉甸甸的:“我抓他的师父,和他的师父死,是两件事情,他应该明白,如果不明白这个,我想,他便不是师父要等的最后一位弟子了。”
“你既然这么说,为什么神情还是这么凝重啊?”雷梦杀不解,自从古尘死去,萧若风的脸上,似乎都多了一层阴霾,若只说是惋惜儒仙的逝去,这阴霾未免也太过牵强。
萧若风视线移向你,不动声色的又移开。
在闭目的黑暗中,你敏锐的感觉到一道视线似乎从你脸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极其克制的重量。
为什么呢?大概是怕你太伤心吧,理智告诉他,这件事与他并无关系,古尘之死非他所为,亦非他所求,他也许对你的悲恸并无直接责任。
可私心里,却害怕你因为这个,对他生出一分一毫的嫌隙。
害怕你看他的眼神里,刻下一丝一毫冰冷的、难以消除的隔阂。
雷梦杀道:“不过我说,你也许太高看我们的小师弟了,不管怎么说,他也还是个孩子,你以为谁都和你似的,十八岁的时候,心思就那么狠啊?”
萧若风眼神微变。
雷梦杀立马改口,“不好意思,是细腻…”
车厢沉默下去,你也不再装睡,索性睁眼,睡了一会,精神倒是好了许多,萧若风第一时间察觉到你的动静,眼底那层无形的薄冰仿佛化开,唇边笑意自然的看过来:“师妹醒了?”
“醒了,”你应着,看向窗外,百里东君正勒马在一悬崖边,山风猎猎,吹拂他的衣袍,他正在隔空远眺,萧若风看到你的动作,道:“方才东君来看过你,见你睡着,就没打扰你。”
你点点头,望向百里东君的身影,他似有所觉,回头一望,见到你,露出个笑脸,高声问道:“阿楹醒了?”
“醒了!”
“要不要出来走走?”
你扬起个笑脸:“好!”
在马车内坐了许久,身子骨感觉都束缚住了,你回头,还没开口,萧若风便替你掀开了帘子,含笑道“师妹且去,脚下小心。”
“多谢。”你点头示意,提起裙摆,轻盈的跃下了马车,脚踩在坚实的土地上,整个人都舒展开来。
其实你一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们,他们是你的师兄,可却是陌生的师兄。一起待在马车里,多少会觉得拘束。
悬崖边,百里东君坐在马上,眺望着远处的山丘。见你来了,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远眺。
你顺着他的视线一起望过去,远处青山叠翠,郁郁葱葱,前方那巍峨绵延的山脉,连绵起伏的青色如同巨大的屏障,你叹了一声:“哥哥,越过前面这座山,我们就离开乾东城了。”
“是啊,”他长叹一口气:“我小时候,总觉得乾东城很大,怎么也逛不完,稍微大一点,就觉得也不是很大,骑上个小半日的马,也就到头了,现在看来,乾东城…确实很小,小到我们只要再向前走几步,它就会被这青山…彻底吞没了。”
“会回来的。”你望着远山,微笑,语气笃定,目光坚毅:“而且爷爷说了,要是在乾东城受了欺负,他可是会带着破风军马踏天启,为我们出气的。”
百里东君失笑:“那样不就是谋反了吗?我是不会让爷爷这么做的。”
“我当然知道啦,”你笑得灿烂:“这不是逗逗哥哥?”
“你啊,”他无奈摇头,随即,一股少年意气渐渐从他眼中升起:“放心吧,我会好好学习,我妹妹都已经成为李先生的徒弟这么多年了,哥哥我自然也不能落下才是,传回天启的,只能是我名扬天下的好消息。”他顿了顿,道:“与云云哥的诺言,我决不会忘记。”
你目光颤了颤,“我也…不会忘记。”
气氛似乎忽然间沉重下来,你呼出口气,转移话题道:“话说…这样算下来,”你若有所思:“哥哥以后不会叫我师姐吧?”
“你…!”百里东君张大嘴,一脸不可置信:“不是吧,这么对你哥?”
“东君,师妹,来喝点茶水吧?”远处,传来萧若风唤你们的声音,百里东君敛起眉眼,你试探道:“不去吗?”
“自然要去,为什么不去?”他笑了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