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出斜斜的光柱。
你醒过来的时候,正是正午,一天中阳光最热烈的时刻,你却觉得浑身上下都很冰冷,昏迷前的场景瞬间清晰的出现在脑海中,你猛地回神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脚踝却被床沿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你跌进了一个带着酒气的怀抱。
百里东君的胳膊紧紧圈着你,他下巴抵在你发顶,胡茬扎得你有点疼,声音哑的却像被砂纸磨过:“阿楹,你慢点,感觉怎么样了?”
“师父呢?”你一把抓住他衣襟,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变白,“哥哥,师父是不是还在桃花林,你带我去找他,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
“师父呢?哥哥,师父去哪里了?”你一边问,一边哭,小脸皱的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师父为什么,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
“阿楹,”百里东君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道:“师父怕你太难过。他说,他不想看见你哭。我们辞楹,笑起来是最好看的,怎么能…哭着送师父?”
你似乎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重重跌在地上,青砖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裙裾渗透进来,你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块,风呼呼的往里灌。
百里东君跟着你一起跪在地上,听你压抑的哭声,最终忍不住哭喊出来,他深呼一口气,把你揽在怀里。
离别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他这样想。
门外,百里成风和百里洛陈,温珞玉都在门口守着。
百里成风听着你的哭声,担心的不得了,几次想进去看看,又被百里洛陈拦住:“让他们自己静静吧,今日之后,他们便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
“成长总是需要痛苦的。哭过了,才算是真的长大了。”他叹道。
而温珞玉站在一旁,眉头蹙紧,手帕绞起来,她的一双儿女,从来没有这么伤心的时候。
再远处,雷梦杀和萧若风静静站着,这边的动静或多或少的传到了他们耳边。
雷梦杀神色复杂:“老七,小师妹哭的好伤心。”
萧若风眼神垂下,生出些不敢面对的后退感,他没想到,这次重逢,竟会害你失去了师父。
尽管罪魁祸首不是他,可他依旧担心,你会恨他。
连他自己都很恨自己。
“今日之后,世间就再也没有一位,风华动天下的儒仙了。”他转身离开,轻轻道,“这真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
雷梦杀跟上他,道“其实,他本可以不死的。”
“是啊,他本可以不死,他已是油尽灯枯之躯,可若是不出那一剑,便可以再多活数年,可他不愿重燃战火,亦不愿背叛故国,更不愿意连累镇西侯府,所以他故意赴死,为的是…破局。”萧若风微微抬眼,望向天启城的方向,有极轻的一声叹息,转眼不可闻。
……………
七日后,镇西侯府的正厅里,檀音袅袅。
萧若风和雷梦杀再一次登门镇西侯府,他端坐客座,袖口的暗纹在光里流转,语气平静:“七日光景,不知道侯爷,可考虑清楚了?”
“一定要东君吗?”百里洛陈看向他,语气平淡。
“不止小公子,还有…小小姐,侯爷和世子应该听说了,小小姐乃是家师收的小师妹,此次前来,也是奉师父之命,带她回天启。侯爷和世子放心,稷下学堂,自会保护他们周全。”
“小先生!”百里成风喝道:“注意你的言辞。把他们从镇西侯府带走,带到那风波诡谲的天启城,也算是护他们周全吗?”
百里洛陈笑了一声:“你应该知道,我这一生,最珍贵的,就是我这个孙子和孙女,你却想把他们两个都从我这个老头子身边带走?”他顿了顿,道:“我老了,我不想让东君和辞楹经受什么风浪,就想让他们在乾东城,安安心心的做个富家子弟,平安一生,这很过分吗?”
“只有傻子才能一辈子安安心心的吧?”雷梦杀嗤笑道。
百里成风本就生气,闻言怒气更加实质化,剑已然出鞘,直至雷梦杀。
萧若风无奈,“不是说了,让你先不要说话吗?”
雷梦杀解释道:“我是说,只有傻子才能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人总要长大,他们两个前段时间才刚刚见到自己师父的死,你觉得,他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这不可能!况且,他们两个现在是西楚剑歌的传人,全天下的剑客都把他们当作目标,你镇西侯府,能护得住他一辈子吗!”
百里成风剑尖往前一寸,冷声道:“若论剑术,就算学堂高手来了,我也不惧,内子承袭温家毒术,放眼江湖,又有几个敌手?他们两个要习武,在自己家里即可,哪怕学到八分,又有谁能害他们!”
“哪怕是学堂李先生也不行?”
“那你就让李先生亲自来跟我说!”
萧若风微微叹口气,他起身,行了个礼:“世子,师兄说的,也不无道理,在乾东城,当然也可以学剑,可他们永远是万人之上的小公子,小小姐,纵使学有所成,可也不过是一柄漂亮的剑罢了,未经生死,徒手可折。况且,昨日在古尘前辈那里,还有一伙人来路不明,武艺高强,不仅想带走古尘前辈,甚至…您以为,他们的目标,只有东君吗?如此前有狼后有虎的危局,你们能护得住他们一时,还能护得住他们多久呢?”
他又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当年世子学剑,也是离家千里求学,难道偌大个镇西侯府,再无高手可教了?”他笑了笑,道:“天启城,的确是个吃人的地方,但是,天启城,也是少年们展翅腾飞的最佳之地,世子,不相信他们吗?”
百里成风冷声:“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同意。我女儿的事情,也不需要外人多加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