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鼎之!”身后传来玥风城嘶哑而充满不甘的呐喊,他凭借残存的内力强撑起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一身戾气未散的叶鼎之,“我在此闭关苦修二十余载,夙愿便是光复北阙,挥师南下,剑指北离!可如今……一切竟要止步于此……你很好!如今你体内汇聚了我、你自身、乃至那位至纯心脉女子的三重真气,磅礴浩瀚,足以傲视天下。你想做执棋之人,摆脱棋子的命运?那就带着我北阙遗族的意志,统领铁骑,踏平中土,完成我未竟之业吧!”
叶鼎之抚在你侧脸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却没有回头。
良久,他背对着玥风城,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复杂的嘲弄:“你……死于我手,难道不恨我吗?”
玥风城闻言,竟发出一阵沙哑而狂放的笑声,笑声中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悲凉与偏执:“恨?哈哈哈!英雄立于天地间,心中所思,岂是凡夫俗子那般狭隘的爱恨情仇?我此生最恨的,唯有北离萧氏,是他们夺我故土,迫我族民流离失所!如今,你与我,敌忾同仇,这岂非天意?请你……继承我的遗志,登上武道之巅,成为新的天下第一,然后……踏平北离,用他们的血,祭奠我北阙的亡魂!”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情绪激动之下,气血逆冲,内伤彻底爆发,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剧烈抽搐了几下,眼神逐渐涣散,最终头一歪,气息断绝。
然而,他临死前的面容,竟奇异地带上了几分心愿已了、甚至是心甘情愿的扭曲欣慰。
叶鼎之依旧没有回头,沉默如同冰冷的石碑。许久,他才对着空寂的洞窟,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应那已死的执念:“你们所有人……都逼着我去恨,逼着我去与北离为敌……”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苍凉,“可我最初所求的,不过是能与我的妻子……在姑苏城外,有一间草庐,看四季轮回,过最平凡、最宁静的日子罢了。”
而如今,造化弄人,一步踏错,步步深渊。平静的生活已成镜花水月,他手上沾满了鲜血与罪孽,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修罗之路。难道还要将这最后的净土、他心爱的姑娘,也一同拖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这个念头让他心如刀绞。
他凝望着你昏迷中依旧恬静的容颜,眼神中经历了剧烈的挣扎、痛苦、不舍与深深的眷恋,最终,所有这些复杂的情感,都沉淀为一种令人心碎的、冰冷的决绝。他轻轻的为你整理了一下鬓边凌乱的发丝,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最后,转身一步步走出了这温暖的囚笼,踏入外面冰原的刺骨寒风之中。
另一边,冰原之上的战斗早已平息。
大师兄君玉青衫飞扬,持剑而立,目光依旧清亮如星。
他对面,无相使蜷缩在轮椅中,气息奄奄,却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廊玥福地的方向,等待着最终的“胜利者”。
然而,从风雪弥漫的福地入口缓缓走出的,既不是无相期盼的国主玥风城,也不是君玉担忧的小师弟百里东君。
是叶鼎之。
他一身黑衣,在茫茫雪原中显得格外突兀。面色平淡,甚至比这极北的冰雪更冷几分。纷飞的雪花落在他肩头、发梢,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稳步走来,手中拎着被他以内力护住心脉、同样昏迷的百里东君和玥瑶。
叶鼎之走到君玉面前,动作极其小心地将百里东君和玥瑶平稳地交付到君玉手中,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
君玉接过两人,目光却充满惊疑与审视地上下打量着叶鼎之,眉头紧锁:“入了魔,周身戾气翻涌,眼神却……尚存一丝清明?心中仍守着一线人性未泯?这可比那传说中的虚念功第九重,更令人惊诧了。”他顿了顿,语气复杂,“你,就是叶鼎之?我那位小师妹……拼了命也要寻回的心上人?”
“是我。”叶鼎之眸光骤然一缩,仿佛被心上人这三个字狠狠刺痛,声音干涩地应道。
君玉叹了口气,坦诚道:“我打不过现在的你。或者说,我或许能伤你,但绝无可能在此地将你击杀。”
叶鼎之脸上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他微微偏过头,避开君玉探究的目光,冷声道:“我也不想与你动手。”
君玉却继续追问,带着强烈的好奇与担忧:“我实在好奇,那冰原深处究竟发生了什么?玥风城呢?他……死了吗?”
“死了。”叶鼎之的回答简洁而冰冷,不带丝毫感情。
一旁奄奄一息的无相使听到这个答案,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瘫软下去,散发出一种心如死灰的衰败气息。
君玉挑眉,追根究底:“怎么死的?”
“我吸干了他的内力。”叶鼎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本来,我想直接杀了他。但是……”他的目光忽然之间染上了一丝柔情,声音里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小阿楹她……求我放过他,我便放了。可惜,他经脉早已枯朽,承受不住反噬,现在,估计已经死透了吧。”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国主他……功亏一篑……天亡我北阙啊!”无相使发出绝望的哀鸣。
叶鼎之不再废话,身形一动,瞬间扼住了无相使的咽喉。
姑苏城的调虎离山,玥卿是刀,而这无相,才是执刀之人!他,必须死!
濒死之际,无相眼中没有太多恐惧,反而充满了不甘与遗憾:“可惜……可惜了我数十年的苦心谋划……终究……付诸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