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前一步,逼近床边,黑眸死死锁定你,带着一种绝望的挑衅和自嘲:“看清楚了吗?小阿楹,这就是现在的我。不再是你在姑苏认识的那个叶鼎之了。我体内流淌着暴戾的力量,我的心……可能早就被魔性侵蚀了。这样的我……”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努力维持着冰冷:“不配再站在你身边。等你伤好一些,我会……派人送你回北离,回雪月城,回你哥哥身边。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从今往后,你我……天涯陌路,再不相见。”
他说出了早已在心底演练过无数遍的、他认为最“正确”的决断。
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刀凌迟他自己的心。他紧紧盯着你的反应,等待着你的恐惧、你的厌恶、你的斥责,或者……你的眼泪。
然而,你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情绪。
你的目光依旧清澈,甚至带着一种深切的…….怜惜与心疼?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你忽然伸出手,一把将他拉到了身边,叶鼎之毫无防备,坐到了你的床榻上。
而你终于能更近距离的看向他。
似乎瘦了些,眼底也多了一些乌青,眉眼间萦绕的,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你鼻子一酸,再次伸手,却不是触碰他的手,而是直接抚上了他紧绷的、带着他自己都没曾察觉,已经沾染上冰凉泪痕的脸颊。
这个动作让他浑身剧震,几乎要弹开。
你却用力按住,不让他逃离,声音轻而坚定,仿佛能穿透一切阴霾:
“云云哥,你说你不配……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在姑苏城外,会给我做糖醋鱼、会因为我一句话就脸红、会拼了命也要护我周全的云云哥。”
“你说你是魔头……可我看到的,是一个即使在失控边缘,也会因为我一声呼唤而停下杀戮的叶鼎之。”
“你说要送我走……可如果我说,我不怕呢?如果我说,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前路是修罗场还是温柔乡,我都想留在你身边呢?”
“你不记得我们的婚书了吗?愿……良缘夙缔,佳偶天成。”
你的话语,如同温暖的阳光,试图驱散他周身的严寒与黑暗。你直视着他震惊而动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苦难不是你将我推开的理由。云云哥,看着我,你真的……舍得吗?”
你的话语,温柔而坚定,像一把钥匙,试图开启他紧闭的心门。
可这扇门,此刻承载了太多的罪孽、恐惧和绝望。
叶鼎之听着你的话,看着你眼中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深情,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那沉重的爱意和理解,比他面对的任何敌人都要让他恐惧。
他猛地起身,向后踉跄了一步,挣脱了你抚在他脸上的手,动作仓促得几乎带倒了一旁的灯盏。
“舍得?”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扭曲,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自嘲和痛苦,“我怎么会不舍得?!我正是因为太不舍得!所以才必须舍得!”
他的情绪彻底失控,眼神混乱,不敢再与你对视,仿佛你的目光是灼人的烈焰。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他低吼着,声音沙哑破碎,“现在的我,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留在我身边?那不是在爱我,那是在送死!是在让我亲手把你推向地狱!我不能再承受一次……不能再看着你因我而受到任何伤害,一次都不能。”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撞到了身后的屏风,发出刺耳的声响,但他浑然不觉。
“婚书?良缘?”他惨笑着,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与他试图维持的冷酷形成凄厉的对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个配得上你的叶云已经死了,死在廊玥福地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被力量腐蚀、满手肮脏鲜血的怪物!我差点杀了你,也差点害死东君,我不配再站在你身边了。”
他看到你因他的话而苍白的脸色,心中痛楚更甚,这痛楚却更加坚定了他逃离的决心。他不能再待下去了,多待一秒,他好不容易筑起的决心就会彻底瓦解,而那之后,他无法预料失控的自己会给你带来什么。
“别再说了!”他猛地打断你可能还想开口的劝说,几乎是嘶吼出来,“求你……别再说了……也别再……看着我……”
最后一句,带着卑微的乞求。
他深深地、痛苦地看了你最后一眼,仿佛要将你的容颜刻入灵魂深处,然后,猛地转身,像是背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一般,跌跌撞撞地冲出了殿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寒冷的走廊黑暗中。
他甚至没有勇气听完你的回答,没有勇气面对你可能的坚持。他选择了最懦弱,也是他此刻认为最“安全”的方式。
逃离。
殿内,瞬间只剩下你一个人,和他离去时带起的、尚未平息的冷风。
你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脸颊冰凉的触感和滚烫的泪痕。你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听着他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渐行渐远,最终归于一片死寂。
这一次,他没有回头。
你缓缓放下手,没有呼喊,也没有追赶。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脸色苍白,唇边那抹强撑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你知道,他心中的魔障,远比身体的伤势更难治愈。这一次,他将自己放逐得比任何地方都要遥远。
你忽然好难过。
明明,明明你们就要成亲了,你们会前往雪月城,与哥哥、嫂嫂一起回乾东城。
你们会有一场完美的婚礼。
怎么如今,事情会变成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