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理应永远高悬”
她应像天上的明月一般,清辉普照,不染尘埃。
何必……陪他这深陷泥沼、满手污秽之人,一同坠落呢?
二人并未完全听清,正想再问,门外便有属下急报:“教主!北离又派人前来挑衅,已至边境,指名要见您!”
“是谁?”紫雨寂皱眉问道。
“来人自称……是教主的故人。”
故人?叶鼎之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冰冷而了然的笑意。他大概猜到了来人是谁。
阿楹已被他亲手送走,接下来,便是清算旧账的时候了。
那日未开始的战斗,也该有个了结。
……….
边境处,风雪依旧。司空长风手持长枪,傲立于山崖之上,高马尾在狂风中肆意飞扬。他遥望着天外天的方向,想起近日北离江湖的动荡与那三位宿老的惨状,冷嗤一声:“北离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平日里眼高于顶,真到了关键时刻,却如此不堪一击,还想杀了魔教教主?真是……不自量力。”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望向远处缓缓出现的身影,朗声笑道:“你说是不是啊,我的朋友,叶鼎之?”
叶鼎之的身影在风雪中逐渐清晰,他依旧是一身黑衣,面色平淡,眼神却比这极北的冰雪更冷。
“司空长风。”他淡淡开口,算是打了招呼。
司空长风若有所思道:“仔细算来,这其实只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不过,江湖儿女,意气相投,三面之缘,亦可引为挚友。”
“确是挚友,”叶鼎之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不过我现在……没有朋友了。”
司空长风沉默片刻,语气变得郑重:“阿楹的消息,我已知晓。无论如何,多谢你护她周全,送她离开。”
叶鼎之面色不变,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那日你前来救她,也算是将戏做足,堵住了悠悠众口。如此一来,也要多谢你配合。”
司空长风摇头苦笑:“天启城得到消息后,我始终放心不下。此事牵涉太大,东君又在海外仙山,我确实是最有理由、也最有能力前来一探究竟的人。”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叶鼎之,“但即便我心中焦虑,亲自前来,内心深处,我却始终相信,你叶鼎之,绝不会真正伤害阿楹分毫!”
叶鼎之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楚,但很快被更深的冰寒覆盖:“可惜,你看错人了。她那一身重伤,经脉受损,皆是我失控所致。这魔头之名,我担得并不冤枉。”
“叶鼎之!”司空长风声音陡然严厉起来,“你一定要用这种冷酷的方式,将所有关心你、试图靠近你的人都推开吗?你知不知道,阿楹她……”
“你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些话?”叶鼎之猛地打断他,歪了歪头,眼中迸射出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冰冷的嘲讽。
司空长风一怔,随即握紧手中长枪,坦然道:“以……阿楹兄长的身份。”
“兄长?”叶鼎之冷笑,“阿楹正儿八经的兄长,唯有百里东君一人。你,算是哪门子的兄长?”
司空长风迎着他冰冷的目光,坦然一笑,带着几分洒脱与不易察觉的苦涩:“我心悦于她。可我更清楚,她的心里只有你。我见过她为你奋不顾身的样子,知道你在她心中的分量无人能及。既然无法以伴侣的身份守护,我虚长她几岁,她又唤我一声哥哥,以兄长的名义护她一世周全,这……也不行吗?”
“不行。”叶鼎之咬牙,从齿缝中挤出两个字,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呵,好没道理,叶鼎之。”司空长风反唇相讥,“你又是以什么身份,什么资格,来对我说不行?一个准备与她天涯陌路的……前未婚夫吗?”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精准地刺中了叶鼎之最痛的伤口。
他喉咙一哽,所有的话都堵在了那里,再也说不出来。
是啊……从他将她送走的那一刻起,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过问她的未来?
她身边会出现谁,会由谁来守护,都与他……再无关系了。
司空长风看出他瞬间的动摇与痛苦,语气缓和下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叶鼎之,此行,我亦是代表北离江湖而来。你若执意不肯收手,继续纵容麾下骚扰边境,荼毒生灵,那我们之间……唯有一战。”
叶鼎之抬眼看他,眼中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与漠然:“好啊。你比之前那几个不自量力的老家伙,确实要强上不少。正好,让我看看,名震天下的天启城朱雀使,如今到了何种境界。”
“如你所愿!”司空长风不再多言,手中长枪一振,惊龙变内力澎湃而出,枪尖直指叶鼎之。
虚念功的霸道内力与惊龙变的刚猛枪意瞬间碰撞在一起,气劲四溢,卷起漫天风雪。
司空长风的枪法凌厉无匹,已然比当年精进许多,但叶鼎之的虚念功更是诡异莫测,内力磅礴如海,往往以无形化有形,以气御敌,逼得司空长风险象环生。
“这便是传说中的虚念功……”司空长风勉力支撑,咬牙叹道,“果然霸道绝伦,不依兵器,不仗拳掌,仅凭自身真气便可睥睨天下,今日算是见识了!”
叶鼎之身形飘忽,语气依旧平淡:“你比当年强了很多。但是……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话音未落,叶鼎之周身气势陡然暴涨,虚念功第九重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而下。司空长风只觉得周身空气凝固,内力运转滞涩,手中长枪仿佛重若千钧。
“虚念功第九重!”司空长风心中骇然,拼尽全力抵挡,却依旧被那浩瀚如渊的内力狠狠压制,虎口崩裂,鲜血染红了枪杆,“听说……这是唯有师父亲临,方能抵挡的境界!”
叶鼎之淡淡道:“很可惜,李先生不会来了。因为,他和我一样,都对如今这个腐朽、虚伪的北离……深感失望。”
“我们都对这个北离很失望!”司空长风在巨大的压力下嘶声吼道,“可这,绝不是我们要亲手毁掉它、让万千黎民百姓为之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理由!”
“只有彻底摧毁旧的秩序,才能建立新的世界!”叶鼎之的声音中也带上了怒意。
“为了你所谓的新世界,又有多少无辜的百姓要流血牺牲?他们的命就不是命吗?”司空长风的质问,与你当初在廊玥福地的话语何其相似,如同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叶鼎之的心防上。
“我已经流了太多的血!失去了太多!”叶鼎之像是被彻底激怒,眼中血色一闪而逝,手下猛然发力,“他们……也该付出些什么。”
轰!
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司空长风再也支撑不住,长枪应声而断。
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雪地之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叶鼎之缓缓踱步至他身前,以俯视的姿态看着他。风雪中,他的身影如同魔神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