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他与她相依相守的平淡时光,那是他在这冰冷世间唯一想要牢牢抓住的温暖。
姬若风闻言,心中一叹,知道言语已是无用,只得狠心点破现实,试图唤醒他:“你的草庐已经毁了。”
叶鼎之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加狂暴,但他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偏执的坚定:“但是人还在!”
他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这句话,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宫墙,远远看到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草庐可以再建,只要她安好,我只要守护好她,清除一切妄图伤害她、夺走她的威胁,就够了,其他的,与我何干?”
姬若风狠狠皱眉:“叶鼎之,辞楹姑娘她难道会愿意看你为她......”
叶鼎之眉目一冷,似乎彻底厌倦了姬若风的喋喋不休,耐心耗尽,冷声喝道:“够了!”
一声低喝,如同惊雷炸响。他不再留手,原本只是防御格挡的手掌猛地向前一推。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阴冷邪异的真气轰然爆发,如同决堤的冥河之水,瞬间冲垮了无极棍构筑的防御网。
“砰!”
姬若风如遭重击,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顺着棍身传来,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了一般,护体真气瞬间破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地砸在数十级台阶之下,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而那爆发开来的真气余波,如同涟漪般扩散,首当其冲的李心月也闷哼一声,虽及时以心剑护在身前,仍被震得气血翻涌,踉跄后退数步,脸色苍白了几分。
李心月强忍不适,快步赶到姬若风身边,将他扶起,看向叶鼎之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压低声音,急促地问道:“姬若风,你通晓天下武学,见识广博......他如今这么强大,匪夷所思,是否已经......踏入了那传说中的神游玄境?”
姬若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吐出一口淤血,心中已然明白双方实力差距犹如天堑,他苦笑着抹去唇边血迹,摇了摇头,望着那个重新将冰冷目光投向萧若瑾的黑色身影,语气沉重而艰涩地解释道:“不......不是神游玄境。我们所熟知的一品四境,金刚凡境、自在地境、逍遥天境、神游玄境,乃是修炼正道玄门功法,循序渐进,感悟天地,最终神魂可离体遨游太虚的至高境界。”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而此刻的叶鼎之.......他走的已非正道,堕入了魔道,其境界,已在四境之外。”
“魔道?”李心月瞳孔一缩。
“没错。”姬若风肯定道,眼中闪过一丝睿智与忧虑交织的光芒,“观其气象,感应其神通威力.......他如今,怕是已入了鬼仙之境。”
“鬼仙境?”
“所谓鬼仙,”姬若风尽量简洁地解释道,“乃是阴中超脱,神象不明,鬼关无姓,三山无名。这是道籍中对某些走入偏门、舍弃阳神正道,专修阴神鬼力之修士的描述。其境界威力,确实已在逍遥天境之上,从力量层次而言,某种意义上,甚至可以与初入神游玄境者并驾齐驱......”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凝重:“但二者本质截然不同,神游玄境是阳神超脱,与天地共鸣,浩然博大。而鬼仙,则是阴神强横,力量充满了阴邪、诡谲之气。他看似强大无匹,实则是被心中最深的执念所驱动、所困缚。这股执念给了他力量,却也如同枷锁,让他无法真正超脱,反而越陷越深。”
李心月看着远处气息森然,却逻辑清晰、目标明确的叶鼎之,不解道:“可我听闻乃至所见过的入魔之人,大多神智混乱,癫狂嗜杀。为何这个叶鼎之,看起来......如此清醒?甚至能与你我对答如流?”
姬若风叹道:“这正是鬼仙或者说他这种因极致执念而入魔者的可怕之处。他并非失去神智,恰恰相反,他的神智可能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但这清醒是狭隘的,是偏执的,他的所有思维、所有行动,都紧紧围绕着他的执念,以及为此而生的复仇,除此之外,世间万物,都可能被漠视或者扭曲。看似清醒,实则已画地为牢,困死心狱。”
他望向皇城深处,语气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这种由极致执念催生的魔障,最为棘手。若能在他彻底沉沦前,由精通佛法或道门静心之法的高人,如国师齐天尘那般的人物,以无上慈悲心与智慧点化,或有一线生机能化解其执念,引其回头。可惜......”姬若风摇了摇头,面露憾色,“国师云游未归,天启城内,如今怕是无人能有此修为与机缘了。万事......没有如果。今日之事,恐难善了了。”
此刻,叶鼎之似乎厌倦了他们的议论,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了龙椅上的萧若瑾,周身魔气如同沸腾的黑色火焰般升腾,那强大的威压,让整个广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然而,就在这令人绝望的威压之下,仍有人不肯放弃。
萧若瑾身边那位大监瑾宣,敏锐地察觉到了帝王那越来越阴沉、甚至隐隐透出惊惧的脸色。
他知道,此刻若再无人能阻叶鼎之,不仅皇帝性命堪忧,整个北离朝廷也将颜面扫地。一股决绝之意涌上心头,他猛地一咬牙,身形如鬼魅般掠出,主动迎向了那宛如魔神的身影。
瑾宣并未选择硬碰硬,而是凭借诡异的身法,如同移形换影般,急速围绕着叶鼎之旋转起来。与此同时,他双掌翻飞,一股奇异的内力如同无形的丝线,试图缠绕、渗透进叶鼎之周身澎湃的气场之中。
这股内力并非刚猛霸道,却带着一种阴柔的侵蚀与压制之力。
叶鼎之原本迈向萧若瑾的脚步微微一顿,脸上闪过一丝讶异,竟真的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