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视线终于动了动,缓缓聚焦,落在了姬若风写满凝重与决然的脸上。出乎他意料的是,你非但没有愤怒或悲伤,反而微微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笑容一如往昔,明净清澈,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让姬若风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初次在学堂后院见到你时,那个眼神明亮、心怀赤诚的少女。
然而,他立刻便察觉到了不同之处。
如今你的笑容里,似乎浸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深不见底的悲伤。
你笑着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姬堂主,你所说的这一切,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并非不知。”
姬若风眼中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被你接下来的话浇灭。
“但是,”你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字字清晰,“有些地方,你说得并不对。云云哥他......不会逃了。”
姬若风眼睫猛地一颤。
你望着他,眼神深邃如夜:“他早已心存死志。或许......从他决定走上这条路的那一刻起,他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头。我比世上任何人都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正因为我清楚,所以我明白,他终究无法面对自己亲手造成的杀孽,无法背负那万千亡魂的血债。不然,你以为他为何从天外天开始,就要用那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将我们所有人.......推开得彻彻底底?”
你苦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奈与疼惜:“我知道,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北离如今烽烟四起,多少无辜百姓流离失所,多少江湖义士血洒疆场......这笔账,总要有人来清算。”
“可是,”你的目光忽然间变得坚定:“我可以接受很多事情,可以承担后果,可以面对世人的指责与非议。但唯独有一件事,我绝对无法接受。那就是眼睁睁看着云云哥被人杀死。绝对不行。” 你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只要我能先护住他,将他从死局中带出来,之后的事情,无论是向北离皇帝请罪,还是与各大门派谈判,哪怕是要我百里辞楹倾尽所有、付出任何代价来弥补、来赎罪,我都心甘情愿。”
“你说得太简单了!”姬若风眉头紧锁,急声道,“这绝非你一人之力可以承担,这背后是......”
“姬堂主。”你再次出声,轻柔却坚定地打断了他,目光澄澈地望进他的眼底,“我明白你所有的顾虑,也感激你今日拦我这一番肺腑之言。但是,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有我必须要去守护的人。”
你脸上的笑容再次绽放,这一次,那笑容里褪去了所有悲伤,只剩下一种近乎虔诚的、一往无前的坚定光芒。你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与他,是交换过婚书、天地为证的未婚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生死相系。你所说的师门荣辱、家族责任、江湖道义.......这些重担,在此时此刻,我都可以放下。师父教我,人生在世,但求问心无愧,要听从内心的声音。”
你将手轻轻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里剧烈而真实的跳动,语气温柔而决绝。
“而现在,我非常、非常确定.......我心的声音。”
“它让我现在、立刻、马上......到他的身边去。”
姬若风彻底怔住了。他不仅听到了你话语中的决绝,更从你眼中看到了那种义无反顾、甚至,带着平静的赴死之意。
他忽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你要做的,不是救叶鼎之。
而是......生死相随。
若生,便同生。
若死,便共死。
你早已想得通透明白,任何道理、任何阻拦,在你这份超越生死的情意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拦不住你了。
姬若风长长地、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而后他缓缓地、缓缓地,侧身让开了道路。月光洒在他身上,照出他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岁的背影。
你没有丝毫犹豫,对着他微微颔首,身影如一道白色的流光,瞬间掠过他身边,向着姑苏草庐的方向,决绝而去。
姬若风望着你消失的方向,久久伫立,最终,化作竹林间一声悠长而复杂的叹息,随风消散。
..........
越是靠近那片熟悉的竹林,空气中弥漫的混乱而暴戾的内力波动就越是清晰可辨。
你心急如焚,将踏云催动到前所未有的极致,身影几乎化作一道模糊的白线,在林间疾驰。
终于,穿过最后一片疏朗的竹影,草庐前那片熟悉的空地映入眼帘,眼前的景象让你瞳孔骤缩,只见数道身影正凌空而起,携着最后的杀意,飞身而起,向着盘坐在地的叶鼎之猛扑而去,而挡在他身前的,只有一个身影单薄、却执拗地举着剑的叶小凡。
千钧一发。
你甚至来不及多想,手中引月软剑已然化作一道灵蛇般的蜿蜒剑影,伴随着清越的剑鸣,脱手而出。
剑身旋转着,拖曳着冰冷的流光,以惊人的速度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旋斩向那几道扑下的身影,剑气凌厉无匹,带着不容侵犯的警告意味,逼得他们不得不仓促回身,狼狈躲避。
“小心!”
“退!”
而你的身影,与此同时稳稳地落在了叶小凡的身前,恰好挡在了他与所有来袭者之间。
引月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乖巧地飞回你的手中,剑身瞬间绷直,化作一柄寒光四射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