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舟对你的话语置若罔闻,面色平静如水,不起丝毫波澜,连眼神都未曾泛起一丝涟漪。然而,他身旁的瑾宣和瑾玉却已是怒不可遏,脸色铁青。
瑾宣尖细的嗓音陡然拔高,带着刺骨的寒意:“百里辞楹!我等念在镇西侯府和学堂的面子上,已给足你颜面!你若再执迷不悟,休怪我等不讲情面!”
你闻言,非但不惧,反而懒洋洋地笑了笑,那笑容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明媚无害,仿佛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邻家少女在撒娇:“对不住啦,各位公公。我这个人呢,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多多见谅呀。”
面前的小姑娘巧笑嫣然,眉眼弯弯,迎着初升的日光,笑容灿烂得如同最纯净的琉璃,任谁看上去,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不谙世事、温柔单纯的世家贵女。
昔日他在江湖游历,受师父召唤回京的时候,曾与同样有要事入天启的叶鼎之有过一面之缘,二人把酒言欢,颇为投契,引为知己。那时他便从叶鼎之口中得知,他有一位放在心尖上的姑娘。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位姑娘竟是你。
他更没想到的是,那次急召他们回京,竟是为了让他们围杀你的兄长百里东君。
风雪剑,沈静舟,自有风雪剑的傲骨与原则。
可是,他也是师父一手栽培、视若亲子的弟子。是师父将他从微末中提拔,授他武艺,教他做人,这份恩情,重如山岳。他无法违抗师命。
同时,他也是北离的臣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的旨意,他亦无法违背。
这其中的煎熬,唯有他自己知晓。
所以,沈静舟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上前两步,目光平静地看向你,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姑娘如今修为进境神速,已非吴下阿蒙。可若我们几人联手,姑娘纵有通天之能,也未必能拦得住。不如......便请姑娘身后的叶教主,现身一叙吧。躲躲藏藏,非英雄所为,何必让姑娘一人承担?”
你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笑道:“瑾仙公公说得在理。更何况......”你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竹林深处:“今日来的,恐怕不止几位公公吧?萧......咱们的陛下既下定决心要除之后快,岂会只派你们几人?”
“既然姑娘心如明镜,便请让路吧。”沈静舟抿了抿唇,不再多言,转而运足内力,声音朗朗,传向草庐深处:“还是说,叶教主怕了,不敢与我等一见?”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一旁的瑾宣早已按捺不住,他伤势未愈,却极要面子,见你如此嚣张,怒火攻心,不顾沈静舟的眼神阻拦,凝聚起残存内力,一掌便向你拍来。掌风阴柔刁钻,透着一种与虚念功隐隐同源的气息。
你挑了挑眉,心中微感诧异,竟一时忘了闪避,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这股内力。正是这瞬间的迟疑,让你的脚步慢了半拍。眼看掌风将至,连对面的沈静舟眼中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然而,你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就在那掌风即将临体的刹那,你刚要施展身法向后飘退,腰间却骤然一紧,被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完全揽住。那手掌带着熟悉的温度和令人心安的力量,带着你轻盈地旋转了几圈,卸去所有力道,最终让你稳稳地、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一个带着淡淡血腥气和清冽气息的怀抱里。
你甚至不用抬头,便知道来人是谁。
你将脸埋在他胸前,闷闷地问:“留给你的药,都喝完了吗?”
“喝完了。”他低声应道,语气带着无奈与宠溺,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方才为何不躲?”
你在他怀里耸了耸肩,语气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小得意:“反正我知道,你一定会出来的。”
叶鼎之闻言,只能报以一声更加无奈的低笑,那笑声里充满了宠溺。
你微微后退,离开了他的怀抱,但依旧站在他身侧,与他并肩,共同面对前方的敌人。
瑾宣一见到叶鼎之,那天在皇宫广场上内力如决堤洪水般流逝的恐惧感瞬间再次攫住了他。即便此刻叶鼎之脸色苍白,气息不稳,明显重伤在身,可那份源自功法克制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经脉都仿佛开始隐隐作痛,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两步,眼神惊疑不定。
更何况,此时此刻,他的内力,还远远没有恢复,再也经不起再来一次了。
叶鼎之的视线自沈静舟身上淡淡扫过,对于这位曾有一面之缘、甚至隐隐欣赏的知己。他眼中并无多少波澜,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各位找我?我来了。”
“既然你出现了,就该知道,我们前来,所为何事吧?”瑾玉扯着尖利的嗓子,强作镇定地喝道。
叶鼎之点了点头,神色依旧平静:“我知道。来杀我。”
“看起来,叶教主也身受重伤啊!”瑾玉见他承认,胆气又壮了几分,带着几分胸有成竹的得意,“昨夜一战,一人独抗江湖七大高手,果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毫发无伤的吧?”他挑了挑眉,故作夸张道:“叶教主,如今对上我们几人,您可还有胜算?还是说......”他阴恻恻的目光转向你,“您真的舍得,让百里姑娘这般金枝玉叶,和您一起出手,一起背上这谋逆造反的千古骂名?”
也不怪瑾玉忽地这般大胆,如今叶鼎之的脸色,看上去真的是差极了。
脸色苍白,脸颊处还带了一道伤口,就算是胸口处的贯穿伤你已经替他包扎过不止一次,但是依旧止不住血迹。
任谁看了,也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倒下了。
你眼眶一酸,又被气得暗暗咬了咬牙,这死太监,专挑痛处戳。
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带着急切与怒意的清朗嗓音,如同惊雷般掠过竹林:
“谁说只有她了?云哥,我也来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