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的声音在你耳边响起,低沉而无力,带着一种洞悉结局的悲凉:“阿楹,你心里清楚的……就算你们此刻赢了我和影宗,叶鼎之和易文君……也绝对离不开这座天启城。”
皇权的天罗地网,早已布下。
是啊,你清楚的。
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所有的挣扎,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又可怜。
一股深沉的、几乎将人溺毙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上,瞬间淹没了你所有的坚持与热血。
“云云哥……和文君姐姐,他们明明是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啊……有情人终成眷属,这难道……不应该吗?”
你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质问这冰冷的天启与皇权。
萧若风嘴唇翕动,最终却无言以对。
他能说什么?
说皇权利益高于儿女私情?
说大局为重?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在你纯粹而悲恸的质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残忍。
他只能沉默,承受着你目光中那无声的控诉与失望。
可是……那股不甘,那股眼睁睁看着挚友幸福被碾碎、看着信念被践踏的不甘,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紧紧裹挟着你,将你的内心撕扯得四分五裂,痛不欲生。
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与不甘中,你丹田深处,那本已枯竭死寂、如同荒漠的内力之海,竟毫无征兆地,如同地底岩浆般剧烈翻涌起来!一股完全陌生、狂暴而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
它不是涓涓细流,而是决堤的洪流,是焚尽一切的业火。
“阿楹?!”
萧若风豁然睁大双眼,脸色瞬间剧变,那惯常的从容与冷静荡然无存。
他清晰地感知到你身上骤然爆发的、完全不属于你的恐怖气息。
那力量充满了不祥与毁灭,蛮横地冲撞着你本就受损的经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你的身体连同灵魂一起彻底撕碎。
“你怎么了?这股力量……?快停下!”他惊骇欲绝,再也顾不得其他,试图强行靠近你。
然而,你已经听不见他的声音,也感觉不到外界的任何事物。
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甚至没有心情去思考这力量从何而来。只是在意识被狂暴能量冲刷、即将彻底沉沦的边缘,那唯一的念头,如同最后的灯塔,在毁灭的风暴中愈加清晰、执拗。
要赢。
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噬的前一秒,一段尘封的记忆,伴随着南宫春水那带着酒气却又无比清晰的叹息,在脑海中轰然炸响。
“小九,所谓的风花雪月,不过是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
“你的剑,不在杀伐,不在争强好胜,而在……映照本心,守护你所珍视的一切……”
上关风……下关花……苍山雪……洱海月……
那些在雪月城苍山洱海间看似漫无目的、随心漫步的日日夜夜,那些对流转不息的风、刹那芳华的花、皑皑纯净的雪、皎洁清冷的月的感悟……所有当时只道是寻常的细微体悟,此刻化作无数晶莹剔透、蕴含着天地至理的光点,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涌入你残破濒临崩溃的意识。
原来……师父让我感悟的,是这个意思。
不是招式,不是内力,而是……心。
“在雪月城……” 你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声音缥缈如风,却又带着奇异的穿透力,仿佛在对着虚空,也对着自己的内心低语,“师父……让我参悟的……是这人间……”
“当时,只道是寻常……”
“如今……” 你唇边勾起一抹凄艳绝伦的笑意,目光穿透了眼前震惊失措的萧若风,投向了无尽的虚空。恍惚间,似乎能看到师父南宫春水正隔着千里万里,含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静静望向你。
师父,弟子好像……有点懂了。
你手中的邀星剑,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境那翻天覆地的蜕变,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越如同凤鸣般的嗡鸣。
剑身之上,流转的不再是凌厉无匹的剑气,而是一种朦胧的、梦幻般的意境。
是暮春的悲风,是凋零的飞花,是未能落下的寒雪,是破碎在水中无法捞起的月影。
但这极致唯美、宛如画卷的意境深处,却燃烧着一种焚尽一切、与世共焚的决绝。
“小师兄,” 你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到那个立于你对面、目光中充满了震惊、恐惧与无法言说痛楚的身影。而你,却缓缓弯起了染血的唇角,一字一顿,声音轻得仿佛叹息,却又重得如同誓言:
“我有一剑……”
“想……请师兄指教。”
你缓缓举起了邀星剑,剑尖遥指,那姿态不像是厮杀,更像是一场献祭,一场告别。
“我以此剑……”
“贪!尽!人!间!风!月!”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与光芒。
面前的姑娘似乎只是随性地、轻飘飘地挥出了一剑。
可那一剑挥出,仿佛抽空了周遭所有的色彩与声音,只剩下那道凝聚了暮春悲风、满城飞花、人生痴梦、以及你此刻所有绝望、不甘、守护与……诀别的剑意。
它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
萧若风的目光骤然凝重到了极点。他既为你这超越理解的一剑而震惊,更为你此刻的状态而心胆俱裂。
你已内海亏空,经脉受损,怎么可能挥出这样一剑?
而且……这剑意中蕴含的那股毁灭性的、不属于你的力量,你如何能驾驭?这简直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与灵魂。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剑,美丽到令人心碎,也危险到令人绝望。
几乎是本能,他提起昊阙剑格挡。
但……
挡不住。
那风月剑意,如同虚幻的泡影,穿透了至刚至阳的昊阙剑气,毫无阻滞地没入了他的胸膛。
没有利刃入肉的闷响,只有一声仿佛梦境破碎的轻鸣。血花,却在他胸前无声地炸开,宛如雪地中骤然绽放的红梅。
萧若风如遭无形巨锤轰击,身体被一股无法抗拒、却又温柔到残忍的巨力狠狠掀飞,如同断线的纸鸢,重重砸在后方坚硬的青石墙壁上。
墙壁应声碎裂,石块簌簌落下。
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五脏六腑仿佛瞬间移位、破碎。
可是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抬起头,染血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你身上。
这一剑,绝不是如今的你能使出来的一剑。
你会遭到什么反噬,又会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