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浑身猛地一震,连带着抱着你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在失去意识的这个时刻,在你的潜意识与心底,在他方才才与你站在对立面之后,你依然,在心口留有他的一席之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酸楚、深切怜惜与一丝不该在此刻萌生的悸动,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他本就剧痛的心脏,连带着胸前的伤口也仿佛跟着一起灼烧、疼痛起来。
他深呼吸,试图平复这失控的心绪,却只觉得吸进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血的味道。
萧若风抬起眼,目光复杂地扫过不远处同样昏迷不醒的叶鼎之,然后转向焦急万分的叶啸鹰,道:“我得去……我一定得去。”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强行压下喉头不断上涌的血腥气,“这场婚礼,必须顺利进行下去。所有的事情,在明面上,都必须看起来是最正常的……正常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有这样,他才能护住你们所有人。
他忍不住又咳了两声,脸色更加苍白,但抱着你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支撑。
叶啸鹰还想再劝,却被萧若风用眼神制止。
“我先去安置好阿楹,然后……去参加婚礼。””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急切与郑重,“阿楹的伤势很重,气息紊乱,经脉受损严重,寻常太医恐怕束手无策。你立刻亲自去一趟,务必请陈儒先生速来王府一趟。”
“王爷,那您的伤……” 叶啸鹰看着萧若风胸前那片愈发扩大的血迹,忧心忡忡。
萧若风却不再多言,只是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快去。
叶啸鹰最终没能拦住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目送着这位身份尊贵、此刻却狼狈不堪的琅琊王殿下,衣袍染血,步履维艰,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郑重、沉稳。
他怀中紧紧抱着那个他拼尽一切也想守护的姑娘,仿佛抱着他整个世界里,最后的一点温暖与光亮,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那深宫内苑,走向那场他必须出席的、属于他王兄的,盛大而冰冷的婚礼。
..........
叶啸鹰看着萧若风决绝而沉重的背影,最终只是微微垂眼,轻叹一声,不再有任何犹豫。他利落地将昏迷不醒的叶鼎之扛上肩头,借着琅琊王腰牌的威慑,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将叶鼎之安置在颠簸前行的马车里,叶啸鹰看着他即使昏迷中也难掩清隽、却染满血迹的脸庞,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感慨,低声自语:“原来今日闯府抢亲,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人是你……是条汉子!我叶啸鹰佩服你的胆量和情义!”他顿了顿,又摇了摇头,语气复杂,“不过说起真男人,我们王爷也丝毫不差啊……他自己都伤成那样了,还是只在乎辞楹姑娘的安危,哎!”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叶鼎之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探究:“听说你和辞楹姑娘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那你也算是她哥哥了?你说……等她醒来,知道了一切,会不会……怪我们王爷?”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我们王爷……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重情重义,只是……偏偏有那样一个兄长,身处那样的位置……”
他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与唏嘘:“真是可惜了啊……若不是为了送你出城,按我的性子,还真想去尝尝那景玉王府十二盏的婚宴是什么滋味,虽然明知道,在那地方吃东西,怕是吃了也得恶心地吐出来。”他自嘲地笑了两声,眼神里流露出真诚的向往,“不过,如果可以选,我宁愿去参加我们王爷未来的婚礼!不需要什么山珍海味,只要有畅快的好酒,有香喷喷的烧鸡,有真心祝福他的人,就够了!”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朝着城外萧若风早已安排好的安全之处而去。
……
景玉王府内,一处属于萧若风的、极为僻静隐秘的厢房。
他将你小心翼翼地安置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少女双目紧闭,长睫如同脆弱的蝶翼,在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她呼吸微弱,仿佛易碎的琉璃,随时可能消散。萧若风指尖搭在你的腕脉上,感受到那紊乱微弱、几近枯竭的内息,以及严重受损的经脉气海,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本该利用这争分夺秒的时间,赶紧处理自己的伤口。
可是,他的脚步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他哪里都不想去,什么朝堂争斗、兄弟猜忌、自身伤痛……仿佛都变得遥远而不重要。
他只想守在你的身边,确认你的呼吸还在,确认你还活着。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因为内心的巨大波澜与身体的虚弱而微微颤抖。他极其克制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轻轻碰了碰你冰凉的脸颊。那触感,让他心头猛地一缩,迅速收回了手。
眼前似乎浮现出往日你巧笑嫣然、眉眼生动的模样,与此刻榻上这张苍白脆弱、毫无生气的脸形成了无比残酷的对比。巨大的悔恨与心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要将他吞噬。
阿楹……
你怪我吧,恨我吧,无论如何都好……
只要你能平安无事,只要你能醒过来……
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用颤抖的手,以最快的速度,极其轻柔地为你清理、包扎了身上那些细小的外伤。做完这一切,他已是大汗淋漓,胸前的伤口更是剧痛难忍。
没有时间再耽搁了。他迅速换下那身染血的狼狈衣袍,穿上象征着他琅琊王身份的正式礼服。
他必须去往那个他此刻最不愿踏足的婚礼现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