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自己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你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常常会一个人坐在庭院中,看着天际流云,或是院中花开花落,一坐便是许久。指尖抚过引月邀星冰凉的剑身,那日挥出贪尽人间风月时的决绝与心痛,依旧清晰如昨。
你不知道自己如今还能不能挥出这一剑。
关于天启城的消息,偶尔也会传来。
青王萧燮并未放弃求娶之意,在朝堂上多有动作,但据说屡屡被琅琊王萧若风以各种理由或明或暗地挡了回去。
景玉王侧妃易文君深居简出,几乎从不在人前露面。
而琅琊王萧若风,则愈发得到太安帝的倚重,处理政务,整顿军备,与青王、景玉王之间的微妙平衡,似乎维持在一个危险的边缘。
这些消息,你只是听着,不再有任何波澜。
…….
又是两月时间倏忽而过。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景玉王府内却暗流汹涌,发生了一件足以搅动风云的大事。
萧若风紧抿着唇,线条分明的下颌绷成一条冷硬的线,步履匆匆地穿过景玉王府那九曲回环的长廊。他刚从外地处理完紧要公务回来,官袍未换,风尘未洗,甚至连一口茶水都未曾沾唇,便接到了叶啸鹰的急报,立刻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王府的老管家急得满头大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声音带着惶恐与无奈:“琅琊王殿下…您、您可算来了!易侧妃她…她武功高强,情绪激动,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许任何人靠近,奴才们实在是…实在是近不了身啊!偏生我们王爷此刻又不在府上,这、这可如何是好……”
萧若风的眉头蹙得死紧,几乎拧成一个结。
来的路上,叶啸鹰已简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报清楚。此刻听着管家的诉苦,他心中那股混杂着怒气、无奈与深深疲惫的情绪更是翻涌不休。
他冷声开口,语气中带着压抑的不满与对兄长行事的不满:“我早就与兄长说过,强扭的瓜不甜,行事需有度,不可如此…不可如此逼迫,他怎么就…” 后面的话,他碍于身份和场合,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语里的失望与斥责,已然分明。
管家吓得忙不迭用袖子擦汗,腰弯得更低,声音几乎带了哭腔:“殿下息怒…王爷的性子…奴才们,也、也劝不住啊……”
萧若风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力感。
他不再多言,径直走到易文君的房门外,略一停顿,终究还是抬手,用力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方一踏入,一股凌厉的掌风便已扑面而至,带着主人滔天的怒火与绝望。
萧若风反应极快,微微偏头,那掌风险险擦着他的鬓角掠过,带起几缕发丝,随即砰的一声巨响,他身后的房门被掌风余劲狠狠关上,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萧若风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却迅速攒起一个试图安抚的、温和而克制的笑容,声音放缓:“嫂嫂息怒,仔细伤着手。”
“谁是你的嫂嫂!” 易文君好像被彻底激怒,美眸中燃烧着屈辱与愤恨的火焰,她厉声斥道,身影随即如鬼魅般轻移,步法玄妙,一掌已携着破空之声,毫不留情地再次朝他胸口袭来。
然而,出乎易文君意料的是,萧若风竟然不闪不避。
他就那样直直地站在原地,如同脚下生根,任由那蕴含着内力的一掌,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嘭!”
一声闷响。
萧若风身形微微一晃,脸色瞬间白了一分,胸前的旧伤与新痛交织,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他依旧稳稳地站着,甚至连嘴角的笑容都没有消失。
易文君愣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收回手,看着硬生生受了她一掌却纹丝不动的萧若风,语气中充满了惊疑与嘲讽:“你……你为何不躲?李先生最得意的弟子,名震北离的学堂小先生,琅琊王萧若风,难道连这一掌,都躲不过去吗?”
萧若风依旧是笑着的, “若是若风挨下嫂嫂这一掌,嫂嫂,是不是会开心一点?”
易文君被他这番话弄得再次怔住,她上下扫视了他一眼,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和依旧挺拔的身姿上停留片刻,终是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语气冰冷如霜:“他萧若瑾……倒真是有个好弟弟,处处为他收拾残局!”
“若风此次前来,并非全然为了王兄。” 萧若风神色一正,眉眼间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慎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疚,他向前微微一步,声音低沉而清晰,“王兄此举……确实不妥,甚至……有失光明。作为弟弟,我代他向嫂嫂致歉。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沉重,“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没错。
景玉王府中发生的这件难以启齿的大事,便是易文君被诊出有了身孕。
然而,这个孩子的到来,并非两情相悦的结晶。
无论如何,这件事若传扬出去,于皇室颜面有损,于景玉王声誉是污点,而对于易文君本人,更是难以磨灭的屈辱与伤害。手段之低劣,令人不齿。
提起这桩让她倍感屈辱的根源,易文君脸上果然瞬间覆上一层寒霜,怒气再次升腾,她猛地转身,锐利的目光直刺萧若风:“你是他的亲弟弟,骨肉至亲,血脉相连,自然是向着他说话,何必在此假惺惺!”
“若风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萧若风迎着她愤怒的目光,眼神坦荡而诚恳,没有丝毫闪躲,“我并未偏向王兄,此事孰是孰非,公道自在人心。只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木已成舟,嫂嫂,我们总归要面对现实,寻求一个解决之道,不能让情况变得更糟。” 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易文君的神色,轻声问道:“不知嫂嫂……准备如何对待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