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洛陈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但那眼神深处,是历经沙场与朝堂风云淬炼出的锐利与决断:“你们不必过于忧心,我镇西侯府屹立北离多年,自有根基。我不会坐以待毙,早已做了些安排。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重:“与皇权正面冲突,终究是下下之策,是万不得已时,最后的选择。”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的屋宇与城墙,遥遥望向南方那座权力中心所在的方位,沉默了良久,才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怅惘,喃喃低语,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冥冥中的天意:“真不知道……咱们这位心思深沉的皇帝陛下,此时此刻,究竟……在盘算些什么呢?”
那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百里成风和温珞玉的心上。
……….
你们离开乾东城时,天光正好,秋日高悬,是个难得一见的艳阳天。金色的阳光洒在官道上,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连带着你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般,轻松雀跃了几分,仿佛暂时卸下了心头的重担,对前方的旅途生出几分真正的期待。
然而,这份短暂的轻松,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泡沫。
你们出发不过大半日,车马正行至一处僻静林地休整,一只羽翼丰满、动作迅捷的信鸽,如同一道白色的闪电,精准地穿过林隙,直直朝着你的马车俯冲而来,最后稳稳地落在了车窗边缘,咕咕地叫着,爪上绑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你瞧着那信鸽腿上独特的、属于百晓堂的印记,不由自主地蹙紧了眉头,一股莫名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心脏。
“阿楹……是谁的信?” 百里东君勒住马缰,靠近你的马车,见你神色有异,不由得问道。你也微微掀起车帘,目光追随着那只完成任务后立刻振翅高飞、迅速消失在天际的信鸽。
这鸽子训练有素,显然传递的是极其紧急或重要的消息。
玥瑶也微微探身,关切地看向你脸上骤然笼罩的凝重,轻声问道:“阿楹,看你的神色……是遇到了很麻烦的事情吗?”
你微微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信鸽消失的方向,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是百晓堂,姬若风。”
“姬若风?” 此言一出,百里东君的眉头立刻狠狠皱起,语气中充满了警惕与不解,“他这时候给你传信所为何事?我们与他,似乎并无深交。”
“我不知道。” 你捻着那枚小巧却仿佛重若千斤的竹筒,指尖微微发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缠绕上你的心头,“但……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悸动,利落地拆开了竹筒,取出了里面那张轻飘飘的信纸。
信上的内容寥寥数语,言简意赅,甚至不带任何个人情绪,只是陈述了一个冰冷的事实。然而,就在你目光扫过那几行字的瞬间,你周围的空气仿佛骤然凝固,温度直降冰点。你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苍白,握着信纸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百里东君敏锐地察觉到了你身上散发出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冰冷与愤怒,他心中一沉,急声问道:“阿楹,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你紧绷着唇角,那双总是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仿佛凝结了寒霜,你将信纸递给了百里东君,一言不发。
百里东君接过信纸,快速扫过,下一刻,他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无比,额角青筋暴起,一股狂暴的内力不受控制地自他体内涌出,只听一声轻响,他手中的信纸连同信封,瞬间被灼热的内力焚为灰烬,簌簌飘落。
“他们……欺人太甚!”
玥瑶在你身侧,将信上的内容看得一清二楚,她秀美的眉头紧紧蹙起,声音带着冷意:“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们这是……要对镇西侯府动手了?”
你的肩膀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担忧而微微颤抖起来,但吐出的的话语却异常清晰。
“哥哥,掉头。”
“我们立刻回乾东城。”
..........
与此同时,天启城,景玉王府。
华灯初上,景玉王府内却笼罩在一片异样的沉重氛围之中。书房里,灯火通明,映照着相对而坐的兄弟二人。
萧若瑾面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显露出他内心的焦躁不安:“昨夜,御史台那七位素来以刚正不阿、闻风奏事闻名的御史,被连夜秘密召入宫中,直至凌晨方出。若风,你觉得……父皇此举,是冲我们来的吗?”
萧若风端坐在他对面,眸光淡淡,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缓缓抿了一口杯中早已微凉的茶水,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朝堂之事,波谲云诡,仅凭此,不太好妄下断言。”
“定然与青王脱不了干系!” 萧若瑾语气愤愤,带着笃定,“他屡次求娶百里辞楹不成,又在朝政上屡屡受挫,视我们兄弟为最大的绊脚石,定是他又在父皇面前进了什么谗言!”
萧若风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喃喃低语,像是在分析,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青王觊觎镇西侯府的势力,此乃事实,这个可能性确实最大。但是……” 他话锋一转,抬起眼,眼中掠过一丝极深的不安,“不知为何,我心中……却有另一种更不好的预感。”
“什么预感?” 萧若瑾急忙追问。
萧若风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那冰凉的触感似乎能让他保持一丝清醒,他声音低沉:“希望……只是我多虑了。希望我的预感,不是真的。”
然而,世事往往如此,越是惧怕什么,便越会来什么。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这不详的预感,王府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规整的脚步声,伴随着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
“圣—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