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阵的烟尘尚未完全落定,叶尘那石破天惊的一拳所带来的震撼,依旧在每个人的心头剧烈回荡。白玉广场上,鸦雀无声,唯有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咚咚声清晰可闻。
高台之上,外院大长老玄明子雪白的长眉下,目光如电,扫过台下那傲然而立的青色身影,以及其身后那一片狼藉的玄碑碎片。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异样,打破了死寂:
“实战测试,结束。叶尘,评价:超等!”
“超等”二字,如同重锤,再次狠狠敲击在众人心坎上。连续两项“超等”!这已然是四象学院近百年未有的奇迹!
然而,考核并未结束。玄明子长老目光转向叶尘,语气凝重:“叶尘,你虽无灵根,然肉身之力、武道意志、实战之能,皆已达惊世骇俗之境。然,我四象学院收录弟子,非只看眼前战力,更重未来潜力。无灵根,乃天道所限,关乎道途终点。故,需进行最后一项考核——潜力评估!”
话音刚落,玄明子长老身形微动,竟亲自从高台之上飘然而下,落于叶尘面前。其余几位长老,包括脸色铁青的赵长老,也纷纷起身,来到广场中央,将叶尘围在中间。数位地武境强者的气息无形交织,形成一股巨大的压力,让周遭弟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数步。
这最后一考,竟由外院大长老亲自出手,多位长老共同见证!
“叶尘,放松心神,勿要抵抗。”玄明子长老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亮起温润如玉的白光,一股磅礴而温和的精神力量混合着精纯罡元,缓缓探向叶尘的眉心。
这是地武境强者特有的手段,名为“灵犀探脉”,能更直观地感知受测者的根骨、经脉、气血运转以及那冥冥中的潜能底蕴,远比测灵晶碑更为精准和深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那只即将点向叶尘眉心的手指上。大家都想知道,这具蕴含恐怖力量的肉身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是真的潜力无穷,还是如赵长老所言,只是昙花一现,前途黯淡?
赵长老眼神阴鸷,死死盯着,他绝不相信一个无灵根者能有什么惊人潜力,只待结果一出,便要继续发难。
玄明子的指尖轻轻点落。
瞬间,叶尘身躯微微一震。他并未抵抗,但体内《九转神魔诀》却自行加速运转,气血奔流如龙吟,肌肤下的暗金神纹应激而发,若隐若现。一股苍茫、古老、充满力量感的磅礴生机自他体内勃发而出,对抗着外来的探查之力。
玄明子长老的白眉猛地一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他的感知中,叶尘的经脉宽阔得异乎寻常,坚韧无比,气血之旺盛,简直如同人形洪荒凶兽,远超同阶炼体士十倍、百倍!更让他震惊的是,在那气血深处,似乎隐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至高无上、仿佛源自天地初开的古老意蕴,那意韵之深邃,连他都无法完全看透,只是稍稍触及,便感到自身罡元与神识都微微震颤,仿佛蝼蚁仰望苍穹!
“这……这是何等根基?!”玄明子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绝非简单的炼体有成!此子的肉身,仿佛一件未经雕琢的混沌至宝,其潜力……深不可测!无灵根的限制,似乎并未完全锁死他的未来,反而逼他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却似乎更为广阔的霸道之路!
他猛地收回手指,脸上震惊之色久久未能平复。
“大长老,如何?”旁边一位长老忍不住问道。
赵长老更是急不可耐,冷笑道:“想必是空空如也,徒有其表吧!”
玄明子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了叶尘一眼,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非也。此子肉身根基之雄厚,乃老夫平生仅见。气血如龙,经脉似江,更有一丝……古老道韵蕴藏其中。其潜力……难以常理度之。”
他顿了顿,看向其他几位长老:“诸位可自行探查。”
另外几位长老依次上前探查,个个面露惊容,探查完毕后,皆沉默不语,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震撼。叶尘的情况,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赵长老脸色一变,也亲自上前探查。当他感知到叶尘那非人的气血和经脉,以及那丝令他心悸的古老意蕴时,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但他岂会轻易认输?当即冷哼道:“肉身根基再厚,终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无法感应天地灵气,便无法突破地武境桎梏!潜力再大,也有极限!难道我四象学院要倾尽资源,去培养一个前途未卜、可能终生止步于灵武境的体修吗?”
这话语尖锐,却戳中了许多长老心中的疑虑。毕竟,四象学院的传承和资源,大多是建立在灵根修炼体系之上的。
玄明子长老沉吟片刻,朗声道:“潜力评估,叶尘,肉身根基‘超等’,潜能底蕴‘未知’。记录!”
“未知”这个评价,再次引起一片哗然。四象学院考核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未知”的评价!
考核至此,全部结束。
玄明子长老与其他几位长老返回高台,显然要进行最后的审议。广场上的弟子们议论纷纷,目光不断瞟向独自站在那里的叶尘,都在猜测他最终的归宿。
高台上的争论并未持续太久。显然,叶尘的表现太过特殊,打破了常规,让学院高层也感到棘手。
最终,玄明子长老再次起身,目光扫过全场,声音传遍每个角落:“经长老团合议,本届考核所有通过者,分配如下:”
他首先念出了一连串名字,都是表现优异者,分配到了外院各堂,甚至有几个顶尖天才直接被某位长老点名,收为记名弟子,引得阵阵羡慕。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叶尘身上,声音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叶尘,考核表现卓异,然体质特殊,前路未知。为谨慎起见,暂分配至——杂院观察修行。望你勤勉不辍,莫负天赋。若日后确能证明自身潜力,学院自当不吝资源。”
杂院!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两个字从大长老口中正式说出时,还是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果然还是杂院!”
“可惜了这身怪力……”
“杂院那地方,资源匮乏,竞争残酷,去了那里,再天才也得磨平棱角啊。”
“学院还是不敢在他身上赌太大啊。”
同情、惋惜、幸灾乐祸……各种目光再次聚焦于叶尘。
叶尘面色平静如水,对这个结果似乎早已料到,甚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他拱手一礼:“弟子,领命。”
不卑不亢,从容淡定。
玄明子长老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微微颔首。
赵长老嘴角则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中闪过快意。进了杂院,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个碍眼的小子“自然”地消失或者废掉。
很快,一名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来到叶尘面前,递给他一块粗糙的木制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杂”字和一个编号,语气冷淡:“跟我来。”
叶尘接过令牌,入手冰凉粗糙,与周围那些分配到外院的弟子手中流光溢彩的玉牌形成了鲜明对比。他默不作声,跟着那名执事弟子,穿过宏伟的主广场,走向学院边缘区域。
越是往外走,周围的灵气明显变得稀薄,建筑也从恢弘大气变得低矮破旧。最终,他们在一扇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前停下。门楣上挂着一块歪斜的匾额,上面写着两个黯淡无光的大字——杂院。
一股混杂着霉味、汗味和淡淡草药味的浑浊空气扑面而来。
院内,地面坑洼不平,几间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墙壁上爬满了青苔。院中稀稀拉拉地坐着或躺着几个人,个个面有菜色,眼神或麻木,或闪烁,或带着几分戾气。看到执事弟子带着叶尘这个生面孔进来,尤其是感受到他体内毫无灵根波动,那些目光顿时聚焦过来,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一种不怀好意的打量。
“到了。这就是你的居所。杂院弟子,负责学院部分杂役,每月完成定额任务,方可领取基础修炼资源。”执事弟子冷漠地交代完,仿佛多待一刻都嫌脏,转身快步离去。
叶尘站在院中,感受着此地与主院区天差地别的灵气浓度和环境,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不怀好意的面孔。
他知道,四象学院的生涯,真正开始了。而这杂院,便是他的起点,也是第一处需要踏平的险地。
他握了握手中的杂役令牌,眼神锐利如初。
(第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