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8月5日,晨雾尚未褪尽的哈巴罗夫斯克(苏称伯力)被一层冷冽的寂静包裹。
黑龙江面泛着青灰色的波澜,江水裹挟着诺门坎战场的焦土碎屑,在城区码头淤积成暗褐色的泥滩。
这座苏联远东军区的核心重镇,此刻随处可见苏军的装甲集群——t-34坦克的履带碾过沙皇时期遗留的青石板路,履带齿缝间的草屑与硝烟味交织,伊尔-16战斗机编队掠过天空时,机翼下的红星在云层间划出冷光,无声宣告着这片土地因诺门坎的胜利而确立的霸权。
苏联远东方面军司令部的谈判厅,是一间由19世纪军官俱乐部改造的空间。深褐色核桃木长桌占据了核心,桌面刻着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半个世纪来权力博弈的印记。
桌案两侧,苏日双方代表隔着三米距离对峙,空气里弥漫着苏联雪茄的醇厚、旭日榻榻米的潮气,以及尚未散尽的战场硝烟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冰冷的钢铁碎屑。
苏联首席谈判代表,正是刚从诺门坎前线凯旋的格奥尔吉·朱可夫大将。
他身着深绿色军装,肩章上的四颗金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军装袖口还沾着草原的草籽与坦克机油的痕迹——这位亲手将日军第23师团碾成齑粉的指挥官,此刻没有丝毫战场上的暴戾,只是垂眸看着桌前的赔偿清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身旁的远东方面军参谋长瓦西里·崔可夫中将,腰间别着满是弹痕的纳甘左轮手枪,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日方代表,仿佛在审视战场上的俘虏;外交人民委员部远东司司长列夫·麦列茨科夫则穿着笔挺的西装,指尖夹着钢笔,随时准备记录下谈判的每一个细节。
旭日代表团的氛围则像被雨水浸透的棉絮,沉重得让人窒息。首席代表是旭日驻苏大使东乡茂德,清瘦的脸上挂着旭日式外交特有的僵硬微笑,和服领口的褶皱里藏着一夜未眠的疲惫,他面前的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数字,却没有一个能改变“战败求和”的绝境。
关东军参谋长矶谷廉介中将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刚刚从伪满长春赶来,靴底沾着北满草原的尘土,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诺门坎战场上的惨状——日军坦克被t-34的76.2mm主炮击穿时的爆炸声、士兵被炮火熔在地面的焦糊味,还有苏蒙骑兵冲阵时的呐喊,此刻都成了压在他心头的巨石。
陆军省军务局局长武藤章少将则面色惨白,作为诺门坎战役的策划者之一,他至今记得第23师团被苏军装甲集群分割包围时的绝望电报,那些“全员玉碎”的字眼,像针一样扎在他的神经上。
“东乡大使,”朱可夫率先打破沉默,声音低沉如黑龙江的冰层,带着战场胜利者的不容置疑,“诺门坎的硝烟已经散去,贵军的11万兵力,被我军歼灭8.7万,320辆坦克全部消灭,大批火炮被毁——这就是你们挑衅苏联的代价。”
他抬手将一份标注着“绝密”的伤亡清单推到东乡茂德面前,清单上的数字用红笔圈出,刺眼得如同战场上的鲜血,“苏联远东方面军与蒙古人民军共伤亡2.9万人,损毁t-26坦克53辆、KV-1重型坦克2辆、火炮130门,这些损失,必须由旭日方面全额赔偿。”
崔可夫随即补充,声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目前,远东方面军已在苏蒙边境部署3个坦克军、8个步兵师、4个炮兵旅,总计42万兵力,配备t-34量产型坦克480辆、KV-1重型坦克90辆,以及1200门大口径榴弹炮。”
“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些部队可在72小时内突破旭日军在伪满的所有防线,直抵长春、沈阳。”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旭日方代表瞬间惨白的面容,“东乡大使,你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只有接受或开战两个选择。”
东乡茂德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指尖微微颤抖,茶水溅在笔记本上,晕开了“赔款”两个字。“朱可夫大将,”他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平缓,却难掩底气不足。
“旭日方承认边境冲突中存在‘处置失误’,但‘侵略’一词过于严苛。关于赔偿,我方最多可支付5000万日元,且仅针对苏联方面——蒙古人民共和国并非国际社会普遍承认的主权国家,旭日方无法与其建立赔偿关系。”
“荒谬!”麦列茨科夫猛地拍桌而起,俄语的怒斥在房间里回荡,震得桌上的钢笔都跳了起来,“诺门坎战役中,蒙古人民军第6骑兵师付出了1.8万人的伤亡,他们的骑兵马刀砍断了旭日军的防线,也染红了苏蒙边境的草原——难道他们的鲜血,不配得到赔偿?”
他俯身向前,将一叠照片推到东乡茂德面前,照片上是被旭日军焚毁的蒙古牧民帐篷、堆积如山的牧民尸体,还有旭日军士兵在屠杀现场的合影,“这是我们在战场上缴获的证据,如果旭日方拒绝向蒙古赔偿,苏联将把这些照片公之于众,让全世界看看旭日军国主义的暴行!”
武藤章猛地抬头,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不甘:“这是污蔑!皇军从未屠杀平民!那些照片是苏联伪造的!”
“伪造?”朱可夫冷笑一声,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电报原件,电报上的旭日文笔迹清晰可见,落款是关东军第23师团师团长小松原道太郎。
“这是你们的师团长发给关东军司令部的电报,上面明确写着‘焚毁蒙古牧民帐篷,斩杀所有反抗者,以绝苏军补给之源’,还有你们士兵在屠杀现场的签名——难道这些,也是伪造的?”
电报上的字迹刺痛了旭日方代表的眼睛,矶谷廉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硝烟味仿佛又将他拉回了诺门坎的战场。
他清楚地知道,朱可夫没有说谎——为了切断苏蒙军队的补给线,关东军确实下令屠杀了边境的蒙古牧民,那些被火焰吞噬的帐篷、被马刀砍断的头颅,是旭日军无法抹去的罪孽。
朱可夫见状,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苏联的最终条件如下:第一,旭日承认诺门坎地区为苏蒙共同边境;第二,旭日向苏联支付2亿日元赔款,向蒙古人民共和国支付1亿日元赔款,分三年付清,每年8月5日前支付1亿日元;第三,旭日军需在1939年9月5日前撤出苏蒙边境50公里范围内的所有部队,拆除边境所有防御工事;第四,旭日保证不再支持伪军政权对苏蒙边境的任何挑衅行为,否则苏联将立即中止协议,采取军事行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旭日方代表惨白的面容,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苏联的底线。给你们两个小时的时间考虑,要么签字,要么迎接苏联红军的进攻。”
说完,朱可夫起身,与崔可夫、麦列茨科夫一同走进了隔壁的休息室。休息室的窗户正对着黑龙江,江面上的晨雾渐渐散去,远处的苏军舰艇正缓缓驶过,舰炮的炮口对着旭日方向,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谈判厅里,旭日方代表陷入了死寂。东乡茂德拿起那份赔偿清单,手指颤抖着划过“3亿日元”的数字——这相当于旭日1938年财政收入的1\/10,一旦答应,旭日的军备扩张计划将受到严重影响。
武藤章则咬牙说道:“不能答应!我们可以向国内求援,调动关东军剩余兵力,与苏联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矶谷廉介苦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诺门坎的惨败已经证明,皇军的坦克、火炮根本不是苏军的对手。现在关东军仅剩7万可用兵力,坦克不足100辆,而苏军在边境部署了42万大军,还有数百辆t-34坦克——我们根本没有胜算。如果开战,长春、沈阳不出一周就会被苏军占领,伪满政权将彻底崩溃,帝国在满洲的利益将化为乌有。”
东乡茂德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只能答应了。3亿日元赔款虽然沉重,但至少能保住满洲,保住帝国在远东的立足点。至于蒙古的赔偿,就当是暂时的妥协——总有一天,我们会讨回来的。”
两个小时后,谈判厅的门被推开,朱可夫等人走了回来。东乡茂德拿起笔,在赔偿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仿佛是旭日在远东霸权崩塌的序曲。
朱可夫看着签名,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他拿起协议,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格奥尔吉·朱可夫。
当双方代表交换协议的那一刻,黑龙江面上的晨雾彻底散去,阳光洒在谈判厅的窗户上,却照不进旭日方代表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