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12月25日,圣诞的钟声在欧洲大陆的硝烟中显得格外微弱。当莫斯科克里姆林宫与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的谈判进入尾声,波罗的海的寒意尚未散去时,另一场关乎地缘安全的博弈,已在苏联西北边境悄然拉开序幕——这一天,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的亲笔照会,跨越冰封的苏芬边境,送到了赫尔辛基的芬兰总统府。
此时的赫尔辛基,正被罕见的严冬包裹。街道上的积雪没过脚踝,寒风卷着雪粒,打在窗户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宛如某种不祥的呜咽。芬兰总统屈厄斯蒂·卡莱瓦·卡尔利奥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手中捏着那份来自莫斯科的照会,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而曼纳海姆,这位出身贵族、历经沙俄军队洗礼的老元帅,眼神中既有军人的坚毅,又藏着难以掩饰的凝重——照会的内容直白而霸道,苏联要求芬兰将卡累利阿地峡的边界线向后撤退20至30公里,割让芬兰湾中的四个岛屿,同时允许苏联在汉科半岛租借军事基地,为期30年。
“理由是‘保障列宁格勒的安全’。”外交部长埃尔诺·埃克曼声音发颤地解释道,“莫斯科方面称,芬兰边境距离列宁格勒仅32公里,德军若借助芬兰领土发动进攻,列宁格勒将直接暴露在炮火之下。他们说,这不是威胁,只是‘为了苏德战争爆发时,守护苏联的西北门户’。”
曼纳海姆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墙上的苏芬边境地图。卡累利阿地峡是芬兰东南部的战略要冲,这里的曼纳海姆防线是芬兰抵御苏联入侵的最后屏障;而汉科半岛则扼守芬兰湾入口,一旦落入苏联手中,苏联海军便可直接封锁芬兰的出海口,将整个芬兰湾纳入掌控。
“守护列宁格勒?”老元帅冷笑一声,语气中满是嘲讽,“这不过是苏联扩张的借口。他们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安全,而是将芬兰变成他们的卫星国,变成抵御德国的缓冲垫。”
办公室里的内阁大臣们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恐慌的气息。芬兰总人口不足400万,军队仅有6万余人,装备的坦克多是一战时期的老旧型号,飞机也只有百余架,与拥有数百万红军、数千辆坦克和战机的苏联相比,实力悬殊如同蝼蚁撼树。“总统先生,我们……我们能拒绝吗?”内政大臣声音颤抖地问道,“苏联刚刚在波兰展现了雷霆手段,若是我们拒绝,他们会不会立刻出兵?”
这句话戳中了所有人的痛处。三个月前,波兰在苏德夹击下迅速覆灭的惨状,早已传遍了整个欧洲。芬兰人清楚地知道,一旦与苏联开战,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亡国的命运。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寒风还在呼啸,仿佛在催促他们做出抉择。
卡尔利奥沉默了许久,最终缓缓抬起头,眼神变得异常坚定:“我们不能答应。”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卡累利阿是芬兰的土地,汉科半岛是芬兰的门户,我们没有理由将自己的国土拱手让人。苏联的要求,本质上是剥夺芬兰的主权,若是妥协,今日割让一地,明日他们便会得寸进尺,最终芬兰终将沦为苏联的附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位大臣,语气沉重却有力:“我知道,我们的力量远不如苏联,拒绝意味着可能面临战争的风险,民众会感到恐慌,国家会陷入危机。但作为芬兰的领导人,我们必须守住国家的尊严,守住先辈留下的土地。告诉莫斯科,芬兰可以与苏联谈判边界问题,但绝不可能接受这种屈辱的条件——我们拒绝撤退边界,拒绝租借军事基地。”
12月25日傍晚,芬兰政府的回复正式送达莫斯科:“芬兰愿意通过外交途径解决边界争议,但苏联提出的领土要求超出了芬兰的承受范围,芬兰无法接受。”
消息传到克里姆林宫时,斯大林正在办公室审阅与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的合作协议草案。听到莫洛托夫的汇报,他只是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芬兰人拒绝了?”他淡淡地问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是的,斯大林同志。”莫洛托夫点头道,“曼纳海姆和卡尔利奥态度强硬,称绝不会割让一寸土地。芬兰国内已经开始动员军队,民众虽然恐慌,但抵抗的情绪也在不断高涨。我们的情报显示,芬兰军队正在曼纳海姆防线增兵,准备应对可能的入侵。”
“恐慌就好。”斯大林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要的不是立刻出兵,而是让芬兰人明白,苏联有能力随时摧毁他们。列宁格勒的安全需要保障,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与芬兰开战。”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苏芬边境与苏德边境的交汇处,缓缓解释道:“当前我们的重心在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和拉脱维亚刚刚同意与我们合作,过渡时期还需要稳定;而立陶宛的态度依旧强硬,我们需要时间消化这一切。若是此刻对芬兰出兵,必然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那我们就任由芬兰拒绝?”莫洛托夫不解地问道。
“当然不。”斯大林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鹰,“我们要做的,是‘恐吓’,而不是‘进攻’。”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冰冷的算计,“命令西北方面军,在苏芬边境集结两个集团军,让坦克集群在边界线展开演习,战机在芬兰领空附近巡航,让芬兰人时刻感受到战争的威胁。同时,通过媒体向全世界宣传,苏联是‘为了自身安全才提出合理要求’,芬兰的拒绝是‘在挑衅苏联的底线’。”
“这样做的目的是?”
“目的有两个。”斯大林伸出手指,一一列举,“第一,让芬兰人在恐慌中动摇,为后续的谈判埋下伏笔——今日的拒绝,可能会变成明日的妥协;第二,也是最重要的,让波罗的海两国看到,拒绝苏联的后果有多可怕,从而更加顺从我们的安排。”
莫洛托夫恍然大悟,立刻点头道:“我明白了,斯大林同志。我这就去安排,让西北方面军立刻展开部署,同时让媒体配合宣传。”
斯大林微微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地图上,嘴角的笑容愈发深邃。他要的从来不是一场仓促的战争,而是一场精准的心理战——用恐吓让对手屈服,用威慑巩固自身的势力,在苏德之间的夹缝中,为苏联争取更多的准备时间。此时的芬兰,就像一只被猫盯上的老鼠,苏联要做的,是让它在恐惧中挣扎,却又暂时不给予致命一击,只有这样才是最恐怖的。
毕竟,打仗又不包赢,哪怕只是让芬兰人有几场小胜都会助长他们的抵抗情绪,而只要恐吓到位,懦弱者往往会自行崩溃,束手就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