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正彦请工匠,在院子里面,按照贡院乡试的考棚标准,盖了两间考棚。
贡院的每一间考棚都标有房号,按照天地玄黄的顺序,和考生的考号对应,又叫号房。
齐正彦和齐承大的座位号现在还不知道,就不写房号了,一个人分一间号房完事儿。
每间号房长四尺,宽三尺,高六尺。
两侧墙壁,离地三尺高的位置,有一道凸起的砖坎,一块四尺长、一尺半宽的木板,放在上面,就是一条长凳子。
离地四尺高的位置,也有一道砖坎,长木板放到上面,就是书桌。
两块木板都安放在三尺高的砖坎上面,就是晚上睡觉的床。
很凄惨,就这么大点的小号房,要在里面蜷蜷九天!
这个小号房还是进化以后的产物。
很久以前的号房是木板房,明英宗天顺七年二月初九,会试。
天气寒冷,考生在号房内生火取暖,引发火灾。
参加会试的举人们,被锁在贡院里面无法逃脱,被烧死的举人达到九十多人。
从那以后,木板房变成了砖瓦房。
这个号房,无论怎么看,它都像是一个砖瓦砌成的笼子。在笼子里面缩缩九天,出来,就完成了笼中对。
两间号房是挨着的,号房里面有一个炭炉,一个清水桶,一个净桶,一根大蜡烛。
生员进入号房以后,吃喝拉撒全在里面。
如果要到外面解大手,需要请示,在试卷上面盖屎戳子,很恶心人。
考官一般看到这个屎戳子,十有八九就把这份试卷淘汰了。
参加乡试的生员们,轻易不敢冒这个险,都是想办法解决。
用袜子什么的包裹起来,每一场考试结束的间隔出去扔掉。
这个更恶心人,考场那个味道能熏死人,还容易传播疾病。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齐承大和齐正彦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提前两天节食,减少排泄物。
到了正日子,两个人沐浴更衣,提着考篮。
考篮里面装着肉干、糖块、方便面,这些能量高、水份少的食物。
齐正彦和齐承大站在号房门前,如同要去慷慨就义一般,面对这样的小笼子,走进去真的需要勇气。
“先生保重!”
齐承大笑笑:“你也保重!”
齐正彦和齐承大各自走进号房。
乡试模拟考试开始了。
没有试题,试题是齐正彦和齐承大在题海里面盲选的。
第一场,四书题三道,五经题四道。
齐正彦和齐承大一样,本经治的是《春秋》,四道五经题都是《春秋》中的内容。
本经就是专业、专攻的意思。术业有专攻。
自己模拟相对轻松一些。
齐正彦把考题从试题口袋里面拿出来。
从容的看了一遍,七道题当中,有两道是他以前没有刷到过的。
齐正彦闭上眼睛,在脑海里面回忆那几道以前刷过的题。
构思的差不多了,齐正彦开始研墨。
研墨完毕,开始在草纸上打草稿。
轻车熟路,五道题草稿打完。
齐正彦平心静气,努力放空大脑。
待到头脑清明,齐正彦检查草稿,一边检查,一边努力压缩文字,力争做到言简意赅,字字珠玑。
天黑了,齐正彦从考篮里面拿了两条肉干,放在嘴里面含着,细细的咀嚼。
耳朵里面听听隔壁齐承大的动静,没听到。
齐承大或许是睡着了,或许是在冥思苦想。
齐正山和齐正麟,还有齐若兰、齐若梅她们,站在院子里面小声的叽叽喳喳。
真不容易啊!科举考试居然是关在笼子里面考的。
这才是第一天,还有两天呢!
齐正彦本次模拟,只模拟第一场,需要进行三天两夜。
直接干满九天九夜,恐怕坚持不住。
齐若兰撅撅嘴,她都心疼她大哥了。
大哥原来在外面要吃这样的苦,她都不知道。
齐若兰看着齐正麟:“我去看看大哥吧?”
“不许去!”
齐正麟拒绝了齐若兰去探视的想法。
“你敢去惹大哥不高兴,以后就没有人会宠你!”
齐若兰撅嘴回房间,度过了一个难受的夜晚。
齐正彦更难受。
木板床不够长,躺着伸不直腿,坐着时间长了还硌得慌。
齐正彦索性把两块木板拿下来,靠在墙上。
倒出来一个小空间,原地跑步、打拳。
终于精神累了,身体也累了。
木板床弄好,齐正彦蜷着身子,睡着了。
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齐正彦活动一阵子身体,把有些僵硬的手脚活动开。
毛巾湿透了,在脸上猛搓一顿。
拿出来两块糖块含嘴里,抖擞精神,开干。
多大点事儿啊!
想想你的前途,想想你的荣华富贵,想想你的娇妻美妾。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这个时候需要自我鼓励一下,自己给自己画个大饼。
齐正彦用半天时间,把五道题誊写完毕,放在书桌上晒干。
正午的阳光透过门帘,照射在试卷上面,撒下斑驳的光影。
试卷晾晒干了,齐正彦小心的把试卷收到试题袋子里面,放好。
方便面拿出来一块,干嚼。
“咔哧,咔哧”,越嚼越香。
方便面嚼完了,口干,喝几口清水,漱漱口,水不敢多喝。
这么小的空间,尿多了味儿跑不出去。正式考试的时候需要带着清凉油,醒脑提神。
齐正彦靠在墙上闭目养神,大脑里面开始思考那两道没刷过的题。
“为者常成、行者常至。”
“卑而不失尊,曲而不失正。”
这两句话是两道题的题目,都出自《春秋》。
齐正彦一丝不苟的在脑海里面构思,破题、承题,直到收股。
打完草稿,天又黑了。
齐正彦不点蜡烛,尽量不夜战,不能得近视眼。
以后建奴南下,自己打不过还得跑路。近视眼跑不快。
齐正彦把东西整理好,放稳妥。
耳朵趴在墙壁上面,听听隔壁齐承大的动静,还是没听到。
“叭哒、叭哒”,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齐正山站在齐承大的号房门外面,问道:“先生,您还好吧?”
齐承大瓮声瓮气的回答:“没问题,不用担心我。”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齐承大这个年纪的生员,在号房里面坚持,经常有坚持不住,被抬出来的。
几乎每一届乡试都有年老体弱的生员,在考场里面献身的。
齐正山又走到齐正彦的号房前,“三哥,怎么样?”
齐正彦在里面笑道:“挺好,你忙你的去吧。”
身体素质在这呢,锻炼的是精神意志。
齐正山走了,去给齐正麟和齐若兰他们通风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