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斋操作区的灯光亮到深夜，只剩下机械臂运行的轻微 “嗡嗡” 声。陈曦盯着操作台面上的面团，眉头拧成了疙瘩 —— 这是 “仿人手画圈揉面” 程序完成后的第 8 组测试，机械臂的动作已经有了手工揉面的雏形：手腕 30 度转动，每 15 秒精准翻转面团，画圈频率稳定在 60 次 \/ 分钟，可揉出来的面团还是出了问题。
“你看这里。” 苏晚戴着手套，用指尖捏起面团的一角，轻轻一扯，面团边缘裂开一道细密的纹路，“靠近机械爪初始按压点的地方，面筋明显揉过了，硬邦邦的；而另一侧湿度稍高的部分，又有点黏手，力道没跟上。” 她把面团放在电子秤上，屏幕显示湿度 72%，“上次测试湿度 65% 的面团，也出现了局部过硬的情况，只是没这么明显。”
陈曦蹲下身，调出机械臂的运行日志，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参数滚动着：“画圈角度 32 度，翻转间隔 15.2 秒，按压力度 35N，所有参数都严格按照两位老匠人的平均值设置，怎么还会这样？” 他伸手按了按那块过硬的面团，指腹传来紧实的触感，和林父手工揉的面团那种温润的弹性完全不同。
“会不会是面团湿度的问题？” 林默端着两杯热咖啡走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陈曦，“我刚才看了之前的测试记录，湿度 60% 的面团过硬率 25%，湿度 70% 的 30%，湿度 80% 的反而只有 10%—— 湿度越高，过硬的情况越轻。” 他指着日志里的 “固定力道 35N”，“手工揉面时，师傅会根据面团干湿调整力道，干面多加点劲，湿面少用点力，咱们现在是固定力道，自然适配不了所有情况。”
陈曦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个！之前只关注了动作轨迹，却忘了面团本身是活的，湿度不同，阻力也不一样。35N 的力道对湿度 60% 的干面团来说太大了，会把面筋揉断；对湿度 80% 的湿面团来说又刚好，所以问题不明显。” 他抓过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简单的受力分析图，“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让机械臂能‘感知’面团的阻力，实时调整力道 —— 就像人手一样，摸到干面就轻一点，摸到湿面就稳一点。”
“那怎么让机器‘感知’？” 李萌萌凑过来，好奇地盯着机械臂的爪部，“总不能给它装个手吧？”
“装压力传感器。” 陈曦脱口而出，随即又皱起眉，“但压力传感器分内置和外置，内置的要拆解机械臂外壳，重新布线，咱们这台原型机的线路是定制的，拆解风险太高，万一弄坏了，重新组装至少要一周，品鉴会就赶不上了；外置的虽然不用拆解，但灵敏度可能不够，怕测不准面团的阻力变化。”
操作区陷入了沉默，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车鸣。林默喝了口咖啡，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思路清晰了些：“风险和效率要权衡，品鉴会还有 12 天，拆解重装的时间我们耗不起。先试试外置式传感器，选灵敏度高的型号，安装在机械臂爪部内侧，刚好能接触到面团，应该能测到阻力变化。” 他掏出手机，点开电商平台，“我现在就联系供应商，选量程 0-50N、精度 0.1N 的外置压力传感器，让他们明天一早送货，加急费多少都没关系。”
陈曦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些没底：“外置传感器的固定是个问题，机械臂运行时会高频震动，万一传感器松了，不仅测不准数据，还可能损坏面团。”
“这个简单。” 林默走到工具柜前，翻出一卷耐高温的防震胶带和几个小型金属卡扣，“用卡扣把传感器固定在爪部内侧，再用防震胶带缠两层，既能防震动，又不影响机械臂动作。” 他比划着机械爪的形状，“传感器的线路沿着机械臂的外壳布线，用扎带固定好，避免缠绕。”
第二天一早，压力传感器准时送到了。陈曦拆开包装，里面是两个小巧的黑色传感器，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连接线只有铅笔芯那么细。“灵敏度能到 0.1N，足够用了。” 他拿着传感器，小心翼翼地贴在机械臂爪部内侧，用金属卡扣固定好，再缠上防震胶带，动作轻柔得像在给机器做手术。林默在一旁帮忙递工具，时不时提醒：“线别拉太紧，不然机械臂转动时会扯断。”
传感器安装好后，陈曦开始编写 “力道反馈调节” 子程序。电脑屏幕上，代码一行行跳动着，他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时不时停下来调试参数：“设定阻力阈值 40N 吧，根据之前的测试，面团阻力超过 40N，就说明太干了，需要减力；低于 30N，就是太湿了，需要加一点力。” 他敲下回车键，“当传感器检测到阻力超阈值，自动降低 5%-10% 的力道，低于阈值则提升 3%-5%，这样调整不会太突兀，接近手工揉面的力道变化节奏。”
苏晚则在一旁准备测试用的面团，她按照湿度梯度，分别调制了 5 组面团：湿度 60%、65%、70%、75%、80%，每组 10 份，每份 500 克，用保鲜膜封好，标上编号。“我还准备了面团弹性测试仪，等会儿测试完，咱们测一下面团的弹性系数，和手工揉的做对比。” 她举起一个小小的白色仪器，“林父手工揉的面团，弹性系数大概在 2.3-2.5kpa，咱们的目标是让机械臂揉的面团，弹性系数落在这个区间里。”
一切准备就绪，陈曦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启动键。机械臂缓缓抬起，爪部的压力传感器亮起微弱的绿灯，接触到面团的瞬间，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实时阻力值：32.6N。“当前阻力 32.6N，低于阈值 40N，按程序设定，力道提升 3%，调整为 36.05N。” 陈曦盯着屏幕，嘴里念着参数变化。
机械臂开始按照预设轨迹揉面，手腕转动，面团翻转，动作比之前流畅了不少。传感器实时传输着阻力数据，随着面团逐渐揉匀，阻力值慢慢上升到 38.2N，机械臂的力道也随之微调，稳定在 35.7N 左右。“你看，现在力道在自动调整了！” 李萌萌兴奋地指着屏幕，“刚才湿度 60% 的面团，阻力一开始就到了 41.3N，机械臂立刻把力道降到 33.5N，现在阻力稳定在 39.8N，刚好在阈值以下。”
第一组湿度 60% 的面团测试完成，陈曦按下停止键，苏晚立刻拿起面团弹性测试仪，对准面团中心按下。仪器屏幕显示：2.35kpa。“达标了！和林父手工揉的差不多！” 她惊喜地喊道，又拿起一块面团，轻轻一扯，面团呈现出均匀的层状结构，没有出现之前的裂痕，弹性也温润了许多。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里，团队连续测试了五组不同湿度的面团。陈曦负责记录数据，林默帮忙更换面团，苏晚则逐一测试弹性系数，李萌萌在一旁整理测试报告。当最后一组湿度 80% 的面团测试完成，所有人都围到了统计表前。
“太好了！” 陈曦一拳砸在桌子上，声音里满是激动，“面团过硬率从之前的 30% 降到了最高 5%，达标率最低 90%，完全满足要求了！” 他看着屏幕上机械臂的运行轨迹，传感器实时反馈的力道曲线像一条平滑的波浪线，和手工揉面时的力道变化趋势几乎一致。
林默拿起一块湿度 60% 的面团，掰开后，里面的面筋形成了均匀的层状结构，和林父手工揉的几乎没差别。“你看这个组织，细腻又有弹性，完全没有之前那种僵硬的感觉。” 他递给苏晚，“味道怎么样？咱们煮块小面团试试。”
苏晚接过面团，揪下一小块，扔进旁边的小锅里煮了 30 秒，捞出来沥干水，轻轻咬了一口。温热的面团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麦香，弹性十足，口感和手工揉的几乎一模一样。“就是这个味道！” 她眼睛一亮，“力道调整得刚好，没有过硬的颗粒感，也没有黏手的湿软感，和林叔揉的面没区别。”
李萌萌也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太神奇了！机器居然能揉出手工的味道，这下张经理的谣言不攻自破了！”
陈曦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从最初的试产失败，到现在的达标率 90% 以上，这一路的焦虑、自我怀疑、反复调试，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满满的成就感。他看着那个小小的压力传感器，突然意识到，技术的价值不在于追求完美的参数，而在于能否真正解决问题，能否让传统手艺以更灵活的方式延续下去。
林默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多亏了你，从固定参数思维转到动态调节，进步很大。” 他指着屏幕上的力道曲线，“现在机械臂不仅能模仿手工动作，还能‘感知’面团的状态，这才是真正的‘仿人手’。”
苏晚翻开测试报告，在末尾写下一行字：“湿度对力道需求影响明显，需进一步研究湿度与力道的关联关系，建议后续开发湿度联动调节功能，实现更精准的力道适配。” 她把报告递给陈曦，“这是个小伏笔，等品鉴会结束，咱们可以深入研究一下，让机械臂更智能。”
陈曦接过报告，看着苏晚写的那句话，眼睛亮了起来：“湿度联动调节？这个想法好！如果能在传感器之外，再加一个湿度传感器，实时检测面团湿度，直接匹配对应的力道参数，就能实现全自动化调节了，连初始参数都不用手动设置。” 他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下 “湿度联动调节” 几个字，旁边画了个大大的星号。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第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机械臂上，金属爪部的压力传感器反射出微弱的光。操作台上，那些揉好的面团整齐地摆放在竹匾里，温润的色泽里，藏着传统手艺的温度，也藏着科技赋能的智慧。
林默看着团队成员脸上的笑容，心里踏实了不少。品鉴会的压力还在，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最有力的武器 —— 这台能 “感知” 面团、能 “模仿” 老手艺的机械臂，还有这支越来越默契、越来越有战斗力的团队。他知道，这场关于传统与科技的较量，他们已经赢了一半。
而那个小小的压力传感器，就像机械臂的 “指尖神经”，不仅让力道反馈成为可能，也让传统手艺与现代科技的融合，迈出了更坚实、更细腻的一步。接下来，就是在品鉴会上，向所有人证明，机器不是要替代手工，而是要成为传统手艺最忠实的传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