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加工点还浸在墨色里,只有烘干机的指示灯亮着微弱的红光,像只不眠的眼睛。林宇盯着淀粉机的出粉口,指尖沾着的红薯淀粉在晨光里泛着白。连续三天,他们的淀粉产量始终卡在每天 80 斤,离系统要求的 100 斤还差一截。
“要不加点滑石粉?” 刘大嫂揉着酸胀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疲惫,“隔壁村的加工厂都这么干,出粉快还白。”
林宇把手里的淀粉捏成粉团又松开:“不行,砸招牌的事不能做。” 他蹲下身检查机器底部,发现滤网边缘结着层厚厚的淀粉垢,“难怪出粉慢,滤网堵了。”
拆滤网时,锈迹斑斑的螺丝突然崩开,弹在林宇手背上,立刻红了一片。苏瑶提着早餐进来,看见他手背上的红痕,赶紧从帆布包里翻出碘伏:“说了让你歇会儿,偏不听。” 棉签擦过伤口时,她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琉璃,“跟你说过多少次,拆机器要先固定螺丝,就是不听。”
林宇望着她蹙起的眉头,突然笑了:“还不是想快点完成任务,好请你去县城吃那家新开的冰淇淋。”
苏瑶的脸颊倏地泛起红晕,嗔怪地推了他一把:“没个正经。” 指尖触到他温热的胳膊,却像被烫到似的收了回去,转身去拿新滤网时,发梢不经意扫过他的鼻尖,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还有十天。” 林宇望着墙上的倒计时日历,红笔圈住的日期越来越近,“淀粉产量跟不上,其他都白搭。” 他咬开新的滤网包装,“系统说可以调整转速,但得小心机器过热。”
调整后的淀粉机发出沉闷的嗡鸣,出粉口的白流明显变粗。柱子抱着筐红薯进来,裤脚的泥浆滴在水泥地上,晕出串深色的圆点:“宇哥,红石村的老支书说海蓬子够今天的量,但明天得等退潮才能挖。”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转,嘿嘿笑着,“要不要我去更远的滩涂看看?”
“不用,” 林宇往他手里塞了个热馒头,“下午我跟你去,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快的运输路线。”
午后的日头毒辣得像要烧起来,三轮车在坑洼的土路上颠簸,车斗里的海蓬子散发着青涩的腥气。林宇踩着脚踏板,苏瑶坐在后面,双手悄悄抓住他腰间的衣角。路过片阴凉的槐树林时,林宇突然刹车:“歇会儿吧,避避日头。”
他从车斗里翻出军用水壶,拧开盖子递过去。苏瑶仰头喝水时,喉结轻轻滚动,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脖颈上,像撒了层金粉。“你看这海蓬子,” 她突然指着筐里的绿,“比上次的嫩多了,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林宇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用红绳系着的贝壳挂坠 —— 上次赶海时捡的虎斑贝,被他磨得光滑透亮。“给你的。” 他塞到她手里,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
苏瑶把挂坠攥在手心,贝壳的凉意挡不住掌心的烫:“谢谢。” 声音细若蚊蚋,却被风吹进林宇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穿过片芦苇荡,大片海蓬子在阳光下泛着绿。几个戴草帽的老人正弯腰挖掘,竹篮里的海蓬子堆得像小山。“小宇来啦?” 老支书直起身,黝黑的脸上皱纹里全是汗,瞥见苏瑶手里的贝壳挂坠,突然笑了,“这姑娘眼生,是你对象?”
林宇的脸腾地红了,正要解释,苏瑶却抢先开口:“大爷好,我是他朋友,来帮忙的。” 她说着,偷偷掐了把林宇的胳膊,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温热的触感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回程时突然变了天,乌云像被打翻的墨汁迅速蔓延。没等把海蓬子卸进加工点,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赶紧盖塑料布!” 林宇扯着布角往晾晒架上扑,雨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淌,模糊了视线。苏瑶紧跟在后面,好几次差点滑倒,都被他眼疾手快地拉住。
“小心!” 林宇一把将她拽到怀里,自己却撞在晾晒架上,疼得龇牙咧嘴。苏瑶的脸颊贴着他湿漉漉的衬衫,能清晰地听见他擂鼓般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海盐味,突然觉得这雨下得也没那么讨厌。
王婶抱着块木板压住布角,故意咳嗽两声:“我说你们俩,秀恩爱也得看时候啊!”
苏瑶慌忙从林宇怀里挣出来,脸红得能滴出血。林宇挠着头傻笑,手背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却感觉不到疼了。
雨停时已是深夜,加工点的灯却亮得像白昼。林宇蹲在地上画图纸,苏瑶举着手机照明:“系统说把淀粉机的滤网换成 80 目的,出粉更细还不容易堵。” 她指着图纸上的齿轮,“这里加个垫片,应该能减少震动。”
“还是你细心。” 林宇抬头时,额头不小心碰到她的下巴,两人同时 “哎哟” 一声,又忍不住笑起来。柱子拿着扳手假装调试机器,肩膀却抖个不停,被王婶在背后拍了一巴掌。
凌晨三点,新滤网装好了。当第一缕更细腻的淀粉簌簌落下,所有人都笑了。刘大嫂抓了把淀粉在手里搓着:“真细啊,跟雪花似的。” 她突然往嘴里放了点,“比以前的甜。”
林宇悄悄碰了碰苏瑶的手背,她回握住他的指尖。在机器的嗡鸣声里,在众人的欢笑声中,两双手在阴影里紧紧相扣,像两颗终于找到彼此的贝壳,在夜色里闪烁着只有他们能看见的光。
远处的海平面上,朝阳正挣脱云层,把金色的光洒在加工点的屋顶上。林宇望着身边眼眶发亮的苏瑶,突然觉得,系统的任务或许不只是数字,而是让他明白,最好的奖励,早就站在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