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抱着柳如霜,凭借着引路符最后一丝力量的牵引,如同流星般坠向古航道边缘一颗不起眼的、布满陨石撞击坑的废弃星辰。在穿过一层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大气层后,两人重重地砸在一片焦黑的砂石地上,溅起漫天尘埃。
“噗——”
苏易喉头一甜,强行咽下翻涌的气血,顾不上检查自身的伤势,立刻查看柳如霜的状况。
怀中女子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眉心的玄冰魄裂痕触目惊心,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碎,连带她的生命之火一同熄灭。她周身原本那层清冷的仙韵已然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寒与死寂,那是本源耗尽、道基濒临崩溃的征兆。
“柳姑娘!柳如霜!”苏易轻拍着她的脸颊,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这个一路走来清冷自持、实力强大的同伴,此刻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
他急忙从储物戒中取出各种疗伤丹药,试图喂入柳如霜口中,但她的牙关紧闭,丹药的药力根本无法化开。输入罡元,却如同泥牛入海,被她那混乱崩溃的体内气机瞬间搅散,甚至隐隐有加剧伤势的趋势。
“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苏易心急如焚,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面对金丹追杀,他有符箓可遁;面对星空巨兽,柳如霜燃命一搏换来一线生机;可现在,面对同伴道基崩毁、性命垂危,他却束手无策!
他疯狂地回忆着自己所学的所有知识,翻找着世界石传承的海量信息碎片。寻常的丹药、功法,对于这种涉及本源和道基的伤势,根本无能为力。
“本源……道基……”苏易喃喃自语,目光猛地定格在自己识海中那沉浮不定的世界石上。世界石蕴含一方初生世界的本源,是否能……
他小心翼翼地引动世界石,分出一缕极其细微、无比精纯的先天本源之气,尝试着渡入柳如霜体内。
这缕气息进入的瞬间,柳如霜身体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眉心的裂痕蔓延之势似乎减缓了一丝,但那冰寒死寂的气息并未有明显好转。世界石的本源层次极高,但属性上似乎与柳如霜的玄冰之道并非完全契合,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滋养,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其道基的崩坏。
“不够……属性不合,杯水车薪……”苏易眉头紧锁,心不断下沉。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在这时,他指尖触碰到了储物戒中一样冰冷坚硬的事物——那枚得自诸天战场、疑似曜日神宫外门弟子的身份令牌!
令牌在他触碰的瞬间,似乎与他体内尚未完全平复的混沌源点,以及怀中那枚耗尽力量暂时沉寂的引路符,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嗡——”
一声轻微的震鸣,并非来自令牌本身,而是源自苏易的灵魂深处!一段庞大而晦涩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混沌源点中涌出,强行灌入他的识海!
“啊——!”苏易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要被撑爆。无数关于炼器、符文、阵法、能量构筑……的玄奥知识碎片疯狂闪烁、碰撞、重组。
这些知识迥异于他之前接触的任何炼器法门,它不强调材料的极致,不追求火焰的品级,而是直指核心——阐述天地万物皆为“器”的本质,解析规则道韵如何凝聚为“形”,如何以自身意志引导能量,构筑拥有特定“道”与“理”的造物!
这并非普通的炼器术,而是……器神之道!
信息的洪流最终缓缓平息,凝聚成一篇名为《万物化器篇》的残章。虽然只是入门基础,但其蕴含的理念却让苏易震撼莫名。以此法门,理论上,只要对某种“道”与“理”理解足够深刻,并能提供足够的能量,甚至可以虚空造物,点石成金,化腐朽为神奇!
“器神之道……万物化器……”苏易眼中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
柳如霜的伤势,根源在于玄冰本源耗尽,道基崩坏。寻常丹药无用,世界石本源属性不合。那么……能否根据《万物化器篇》的原理,结合世界石的本源之力,模拟、甚至暂时“构筑”出一个能够稳定她玄冰道基的“环境”或者“容器”?
他不需要完全修复她的道基,那远超他目前的能力。他只需要制造一个能吊住她性命、阻止道基继续崩溃的“临时支架”!
想到就做!苏易将柳如霜轻轻放平,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先是从世界石中再次引动那股精纯的先天本源之气,这一次,他并非直接渡入柳如霜体内,而是以自身罡元为引,精神力为核心,依照《万物化器篇》中某种稳固、包容的“器型”道韵,小心翼翼地在这一缕本源之气外围,构筑起一层极其复杂、细密的无形符文结构。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苏易的额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他如同在雕刻一件举世无双的微雕,不容丝毫差错。
渐渐地,一个由无数微小符文环绕、内部流淌着世界石本源之气的透明菱形晶体虚影,在他掌心缓缓凝聚。这晶体虚影散发着一股中正平和、滋养万物的气息。
但这还不够!这只能提供滋养,无法针对玄冰道基。
苏易目光一凝,落在了柳如霜眉心的玄冰魄裂痕上。他伸出另一只手,指尖轻轻点在那裂痕边缘,一股极其微弱的灵识,如同最轻柔的触须,探入那崩坏的道基边缘。
刺骨的冰寒与混乱的道韵几乎将他的灵识冻结撕碎。苏易咬牙坚持,全力运转《万物化器篇》,感知、分析着那残存的玄冰道韵特性。
“稳定……封冻……极寒中的生机……”他捕捉着那些破碎的道韵碎片,将其特有的“理”与“法”,通过器神之道,临摹、解析,然后引导着世界石的本源之气,进行极其精细的模拟与调整!
这是一个无比大胆的尝试,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失败,不仅救不了柳如霜,还可能引动她体内残存的力量彻底暴走。
时间一点点流逝,苏易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甚至开始微微摇晃,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
终于,在他精神力即将耗尽的前一刻,掌心那枚透明的菱形晶体,内部悄然泛起了一丝极淡的、与柳如霜玄冰道韵同源的冰蓝色光泽!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与包容特性!
“就是现在!”
苏易低喝一声,将这枚凝聚了他全部心力、以器神之道初步铸就的“本源养器符”,轻轻按向柳如霜的眉心!
“嗡——”
菱形晶体触碰到玄冰魄裂痕的瞬间,发出一声清鸣,化作一道流光,融入其中。柳如霜身体剧烈一颤,眉心的裂痕虽然未能愈合,但那不断蔓延的趋势,终于被硬生生止住了!她周身那冰寒死寂的气息中,重新焕发出一丝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生机波动!
成功了!
苏易长长舒了一口气,浑身虚脱般瘫坐在地,大口喘息着,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成功地为柳如霜濒临崩溃的道基,搭建起了一个临时的“支架”,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
然而,还不等他稍作恢复,一股微弱但充满恶意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了他的后颈!
苏易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扫向远处一片扭曲的岩石阴影。他灵魂深处的混沌源点再次传来警示,虽然远不如面对虚空噬星鲸时强烈,却带着一种阴冷黏腻的敌意。
“谁?!”他沉声喝道,强撑着站起身,罡元暗自提聚。
阴影之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摩擦的“咔嚓”声。紧接着,几具通体漆黑、形似人类但关节反转、眼窝中燃烧着幽绿色魂火的骷髅,缓缓走了出来。它们手中握着锈迹斑斑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骨刀骨剑,无声无息地将苏易和昏迷的柳如霜包围。
这些骷髅的气息并不算很强,大约在筑基后期到金丹初期不等,但数量有七八具之多,而且它们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死寂与怨念,显然并非生灵。
“亡灵生物?这片废弃星辰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苏易心念电转,立刻明白这恐怕是古航道中常见的危险之一——某些陨落强者残骸或不祥之地滋生的死灵造物。
若是全盛时期,他自然不惧。但此刻他精神力耗尽,罡元也所剩无几,还要保护昏迷的柳如霜……
“吼!”
为首的一具手持骨斧的高大骷髅,眼中魂火猛地一跳,发出一声无声的灵魂咆哮,率先挥斧劈来!其他骷髅也同时发动攻击,森然的死气交织成网,封死了苏易所有退路!
绝境再次降临!
苏易眼神一厉,正要不顾一切催动世界石本源硬拼,目光却扫过了旁边一块焦黑的、蕴含着微弱金属光泽的星辰碎片。
《万物化器篇》的玄奥经文在他心间流淌而过。
“万物皆可为器……”
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没有选择硬撼,而是身形疾退,同时双手虚按地面,器神之道全力运转!精神力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瞬间沟通了周围散落的数十块大小不一的星辰碎片、陨铁,甚至包括脚下焦黑的大地!
“以吾之意志为引,聚残星之力,纳大地之固……筑尔等——不朽方舟!”
嗡——!
随着他一声蕴含道韵的敕令,那些原本死寂的碎石、金属块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发出朦胧的光芒,如同被无形的巧手操控,以惊人的速度飞舞、组合、嵌合!道韵流转,符文自生,一个简陋却结构稳固、表面流淌着微弱土黄色与金属光泽的椭圆形“方舟”,在瞬息之间拔地而起,将苏易和柳如霜牢牢护在中央!
“铛!铛!铛!”
骷髅们的骨刀骨斧砍在方舟外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只留下了浅浅的白痕,无法破开!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那些没有灵智的骷髅动作都为止一滞。
方舟之内,苏易背靠着冰冷的内壁,大口喘息,看着外面徒劳攻击的骷髅,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器神之道初显威能,让他于绝境中铸就方舟,暂得喘息之机。
然而,他清晰地感受到,在这颗星辰更深、更黑暗的地下,一股更加庞大、更加阴冷邪恶的意识,似乎被他刚才构筑方舟时引动的能量与道韵所惊醒,正缓缓苏醒……
那股地底深处的邪恶意识如同潮水般漫延开来,带着无尽的怨毒与饥饿,牢牢锁定了这艘刚刚成型的“不朽方舟”。苏易手握一块棱角锋锐的星辰碎片,眼神决绝,准备迎接未知的恐怖。而在他身后,昏迷的柳如霜指尖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一缕极淡的冰蓝道韵,如同苏醒的蝶蛹,在她眉心那被暂时稳定的裂痕深处,悄然流转。她是否会在关键时刻醒来?地底之物,又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