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 第四十六章 险胜而归
第四十六章 险胜而归
陇州固关的城墙在晨雾中若隐若现，范铭站在高坡上，望着城楼上晃动的火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传令下去，每日卯时擂鼓攻城，只围不攻，把动静闹大些。”
范增辉会意，这是要佯装强攻，实则牵制固关的回乱暴民，为李玉真围剿张家川争取时间。他带着“平回骑”，每日天不亮就围着城墙策马奔驰，火枪朝着城头放空枪，马队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仿佛随时要踏破城门。
暗地里，范铭却派范增辉和范增垄分兵清剿周边营寨。那些散布在山谷里的回民武装，多则百余人，少则几十人，仗着地形熟悉负隅顽抗。可“平回骑”早已不是秦州城外那支束手束脚的队伍——范增辉下令“遇械就杀”，火枪精准点射，马刀利落劈砍，十数日下来，固关周边数十个营寨被连根拔起，缴获的粮草兵器堆成了小山。
“这样打才叫痛快！”范增垄勒住马，用布擦拭着脸上的血污，眼角眉梢带着股狠劲。他的脸颊上多了一道新疤，是前日突袭一个营寨时被流弹划破的，伤口刚结痂，却让他看起来愈发凶悍。
范增辉摸了摸后背的旧伤，那里早已结疤。秦州城外憋屈战死的十三名弟兄，仿佛化作了他们手中的刀枪，每一次冲锋都带着复仇的锐劲。“平回骑”的名号，渐渐在陕甘边境传开，连绿营兵都对这支行伍出身的团练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张家川方向传来捷报——李玉真率军连攻五次，终于斩杀回民首领李朝栋，眼看就要攻破城头。可没等范铭等人松口气，探马又带来急报：一支万余人的捻军自陕西驰援而来，与张家川残余回军汇合，李玉真腹背受敌，不得不暂时撤军。
“撤往陕甘交界的落马坡！”李玉真的军令很快传到固关，“与范铭汇合，休整待命！”
落马坡是处易守难攻的缓坡，两面环山，中间一条窄道。范铭带着骑兵队与李玉真主力汇合时，正撞见对方一脸怒容——张家川回军趁机攻陷南家石堡，竟屠杀了两千余手无寸铁的百姓。
“这群畜生！”李玉真一拳砸在岩石上，指节渗血，“传令下去，休整三日，集中全部兵力，踏平张家川！”
三日后，探子带回关键情报：陇东南的回民内部因分赃不均起了内讧，几股势力互相攻杀，防备松懈。李玉真当机立断，大军星夜兼程，直扑张家川。
同治三年七月的最后一场攻城战，打得异常惨烈。张家川城墙坚固，回军负隅顽抗，清军攻了三日仍未破城。李玉真看着城下堆积的尸体，咬牙下令：“火攻！”
火箭如流星般射向城头，干燥的木质城楼瞬间燃起大火。风助火势，很快蔓延到城内。忽然一声巨响，城内的火药库被引燃，冲天火光中，砖石瓦砾飞溅，城墙上的回军惨叫着坠落。
“破城了！”清军阵中爆发出欢呼。
城内乱作一团，回军纷纷从西门逃往龙山镇。李玉真早有部署，范铭带着“平回骑”和五千骑兵绕到西门外埋伏，待逃兵涌出，立即率军冲杀。
“平回骑”的火枪在暮色中喷吐火舌，铅弹如雨点般落入逃兵群中。范增辉一马当先，朴刀劈砍间，血花溅了满脸；范增垄在侧后方掩护，火枪枪响人倒，脸颊上的疤痕在火光中愈发狰狞。清军前后夹击，回军溃不成军，被歼灭者五六千人，自缢投井者更是不计其数。
张家川的硝烟渐渐散去，范增辉站在尸横遍野的城门口，看着“平回骑”的弟兄们清点人数——这一战，他们折损了七人，却斩杀回军近千，缴获战马百余匹。从秦州到张家川，这支队伍在血火中淬炼得愈发锋利，眼神里的悍劲，丝毫不输正规军。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陕甘总督的紧急调令便到了：河州告急，命李玉真即刻率军驰援。
“回兰州休整五日，再赴河州！”李玉真望着疲惫不堪的士兵，沉声道，“疲惫之师不可用，养足精神，才能打好下一场硬仗。”
消息传到“平回骑”的营地，弟兄们炸开了锅。“能回兰州了！”“我娘肯定给我做了牛肉面！”
范增辉和范增垄坐在火堆旁，也难掩激动。范增辉摸了摸怀里那封早已被汗水浸透的家信，那是出发前范福廷塞给他的，满篇问候无一句想念，却写满了“爹早点回家”。
“回去第一件事，得去祠堂给祖宗磕个头。”范增垄笑道，脸颊的疤痕扯动着，竟有几分柔和，“让立强公和立瑜公看看，咱没给范家丢人。”
范增辉点头，心里早已盘算开：要跟范增鑫、范增垠喝顿酒，讲讲张家川的胜仗。更重要的是，他要告诉家人，“平回骑”不仅活着，还成了真正的精锐。
夜色渐深，营地的鼾声此起彼伏。范增辉望着兰州方向的星空，那里的星星格外亮，像极了皋兰宅院门口那盏永远为游子亮着的灯笼。他知道，五日的休整只是短暂的停歇，河州的烽火还在等着他们，但此刻，他只想快点回到家人身边，哪怕只有五日，也足以抚平这一路的风霜。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大军已整装待发。范增辉勒住马，回头望了一眼张家川的方向，那里的硝烟已散，只留下断壁残垣。他调转马头，朝着兰州的方向，与范增垄并辔而行。
“走，回家！”
战马踏着晨光，朝着东方疾驰而去。马队扬起的烟尘里，仿佛能看见皋兰祠堂的飞檐，看见家人期盼的笑脸，更能看见“平回骑”那面染血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愈发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