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三协调区的成立,如同一阵强劲的东风,催动着古塔、丰云、河口三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跑起来。
借鉴,或者说几乎是全盘照搬滦河工业区的成功模式,五大厂的筹建工作被提到了最高优先级。
图纸是现成的,设备清单是参照滦河的,甚至连厂房的布局都带着浓重的“滦河印记”。
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声鼎沸,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迫切地想要复制出另一个工业奇迹。
就在古塔县最大的项目——古塔水泥厂奠基仪式的前一天,一支由十辆解放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驶入了古塔县城。
卡车上满载的不是机器设备,而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颜色匀称的暗红色砖块。押车而来的,正是杨术旺。
这个消息让古塔县的领导们既意外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奠基仪式送砖?
这算哪门子贺礼?
虽说水泥厂建设确实需要大量红砖,但本地砖瓦窑也能供应一部分,何劳滦河的杨术旺亲自押送?
领头的某人觉得杨术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第二天,奠基仪式现场。
主席台搭了起来,红绸、铁锹、待填的奠基石一应俱全。
来自市里、县里的领导,以及筹建处的干部们齐聚一堂,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干劲儿和期待。
轮到杨术旺作为兄弟协作单位代表发言时,他没有走向话筒,而是缓步走到了那堆成小山、格外显眼的滦河红砖前。
他随手拿起一块砖,手指轻轻拂过砖体表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和他手中那块普通的砖头上。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
杨术旺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道:“今天古塔水泥厂奠基,是大事,是喜事。”
“我们滦河工业区,没什么重礼可送,就送了这十车砖过来,表表心意,也算是为咱们南三协调区的建设,添第一块砖,加第一片瓦。”
他顿了顿,将手中的砖块亮给众人,手指精准地按在砖侧一个清晰的、凹刻的“滦河质检”印章上。
“大家看这里。”
他微微提高声调,道:“这是我们滦河砖厂出品的每一块砖上都有的标记。”
“它不代表这砖有多高级,但它代表一件事:规矩。”
现场安静下来,一些敏锐的人似乎品出了他话里的别样意味。
“烧砖,要讲规矩。”
“配料、制坯、入窑、火候,差一丝,砖就不结实,不耐用,盖不起高楼,承不住重载。”
杨术旺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意气风发的面孔,其中不乏一些拿着各种“介绍信”、“推荐条”新调入的干部。
贴脸嘲讽!
“搞工业,更要讲规矩。这规矩,不是写在纸上的条条框框,是融在每一道工序里的严谨,是刻在每一个零件上的精度,是烙在每一个产品上的责任!”
他的话语渐渐变得犀利,道:“咱们南三协调区,起点高,盼头足,这是好事。”
“但是,千万别以为,照猫画虎,就能画出真老虎。”
“也别以为,有几封分量重的‘介绍信’,就能让机器转得更欢,让产品质量更高。”
他用力拍了拍手中的红砖,发出沉闷的实响,道:“在我看来,这砖缝里的质检章,比某些人怀里揣着的、轻飘飘的‘介绍信’,要靠谱得多,也沉重得多!”
“因为它背后,是实打实的技术标准,是毫不含糊的质量要求,是咱们工人阶级对国家对人民沉甸甸的承诺!”
一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响在会场上空。
不知道原因的鼓掌!
掌声雷鸣!
有人面色铁青,眼里全是杀意,想能死杨术旺。
古塔县的书记和县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动和醒悟。
杨术旺这不是来送砖的,这是来“立规矩”的!
是在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提醒他们,工业建设容不得半点浮夸和关系,根基必须打在质量和标准的磐石之上。
奠基仪式在一种微妙而深刻的氛围中继续。而那十车带着“滦河质检”印章的红砖,被古塔县领导特意叮嘱,要用在水泥厂最关键的主体承重结构上,作为对质量和规范的无声警示与追求。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项由杨术旺推动、旨在盘活区域资源的“环渤海冷链计划”也悄然启动。
计划的核心,是利用河口县靠海的优势,将优质海鲜通过低温运输,销往内地缺乏海产的城市,换取资金和物资。
首批试验性的硝石制冰车,满载着河口县提供的带鱼、对虾等海货,驶向了内陆。
由于保鲜技术到位,海鲜品质得到保障,在内地市场大受欢迎,很快换回了急需的资金和一些工业原材料。
然而,当南三协调区的领导满心欢喜地清点换回的物资时,却发现其中夹杂着一份来自安西县的公函。
打开一看,并非他们期待的进一步合作意向,而是一份冷冰冰的 《关于调整安西县至河口县特种钢配额的通知书》。
通知书上明确写道,因安清泸市重点项目建设需要,以及统筹考虑区域产业布局协同性,原计划下拨给丰云县用于机械建设的一批特种钢材配额,予以削减百分之五十。
丰云县的书记拿着这份通知书,找到杨术旺,脸色铁青,道:“杨术旺同志,你看这……我们这海鲜算是白给了?”
“安西县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杨术旺接过通知书,仔细看了看,脸上带着歉意,放下通知书,走到地图前,看着安西县、滦河工业区、河口县三地的位置。
他转过身,对河口县的书记,道:“我们也是无能为力。”
“清泸市今年建设钱酸蓄电池厂和电瓶车厂是去年制定的计划,安息县钢厂的产量是计划好的。”
“实际上,钢厂是用计划外的份额跟你们换的海鲜。”
杨术旺继续道:“还有水泥厂的水泥,也是这样的。”
“我们目前唯一能不限量供应的是砖。”
杨术旺给三个县的安置房设计里都有一个人工湖,为的就是解决建筑用砖,同时可以提高居住环境。
丰云县很无奈。
杨术旺拿出的东西比他权威。
但是,那些人能量很大,很快就解决了钢材和水泥的问题。
这在罗锦松和杨术旺的意料之中。
因为他们为了平衡关系,队伍里没少插关系户。